腿上的疼痛一阵阵刺来,不断消耗着梁坚的意识,伤口泌出的血将整条裤子染成深红色,随着血液的不断流失,梁坚的体力和意识都在慢慢散去。
但梁坚仍然没有放下手中的武器,一阵风吹来,空气中充满了一股怪诞的甜味。那是流洒遍地的,鲜血的味道。
“踏踏……”几声马蹄声传来,将梁坚的思绪拉回战场,又有两名敌军骑兵奔着梁坚先后而来。当先的一位骑兵,虎眼络腮胡,扬开手中的弯刀准备砍下,而他的马头距离梁坚已经不足三米。
梁坚苦笑一声,没有办法,他身穿的军官服确实比普通的士兵更显眼,也让他的脑袋在燕军的眼中更加值钱。
三米的距离对于急速奔驰而来的骑兵而言,不过是眨眼之间的突击。
电光石火之间,梁坚已来不及往旁闪躲,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把往旁边滚去,在虎眼骑兵砍下的一瞬间躲开了弯刀,虽然险险逃出一死,但不服输的胆气还在,梁坚手中的斩马刀不停,顺势砍断了奔马的两条马腿。
虎眼骑兵一刀之下竟然没有得手,还没等他为梁坚的反应感到吃惊,断了双腿的战马嘶鸣着栽了下去,扑地一声轰响,将骑兵甩出去五六米远。
梁坚一击之下把本已陷进鬼门关的一只脚拔了回来,还没等他喘一口气,与那名虎眼骑兵一起攻上来的另一名敌人也拉开了强弓,箭头指处,正是自己的胸膛。
那名射手双臂如熊,双眼炯炯,虽在疾驰的马背上,两支胳膊依然稳如井水,军人的直觉告诉梁坚,这不是一名普通的射手。
梁坚叹了一口气,他从军为国,早已经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打仗嘛,脑袋挂到裤腰带上,吃了早饭没晚饭,过了今天没明天,他早已做好这样的觉悟。他想到过死,他也不怕死,他也曾想过自己到底是怎样一个战死的结局,但是却万万没想到,最后竟然不是死在冲锋的阵前,而是死在撤退的途中。
他不怕死,可竟然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死得如此窝囊,Uw.uknsh.甚至没能给上对方一刀。
他不怕死,只是担心家中已经老迈的父母,自己是独子,下面只有一个妹妹,他这一死,就再也不能在父母身前尽孝了。
他不怕死,可到最后,竟然也没能打上一场胜仗,从黄河到汉江,从河南到湖北,他们一退再退,北伐的誓言还在,可当初一起宣誓的战友,如今已大多长眠在一路的战场上。
霎时间,所有失败所有的不甘,受伤的战友渐渐无神的眼眶,从军三年却未能打上一场胜仗的激愤,面对战局的无能为力,全部涌到了他的胸前,心中恨愤交加,他呼吸不了,终于忍不住的仰头,满腔的豪血化成一股长啸,声音悲凉,像是草原狼濒临绝境的哀嚎。
其时已经是傍晚,沧凉的暮色像潮水一样涌来,即使是在满是喊杀声与兵器相撞的金鸣战场上,梁坚吼尽胸中所有郁结的这一声长啸,还是像一个惊雷在平地炸开,不只那名射手一惊,跨下的战马更是如同听到了狼嗥,吓得人立而起,险要将马背上的射手颠下。
那名射手果真非同凡人,当下立断,死死地环抱住马脖子,慢慢稳住了战马。
但这也只是为梁坚的死亡延迟了片刻的时间,稳住战马后,射手双腿一夹马肚,驱使向前,手上重新拉满硬弓,再次对准了梁坚。
随着战马的行进,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梁坚仍然紧握着手中的斩马刀,但面对射手的硬弓强箭,梁坚几乎没有一点生还的可能。
握紧了马刀的双手泌出了汗,和腿上的鲜血一起滴下,又染红了一方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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