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昏暝,由于皇帝这两日不上朝,卯时刚过,内阁大学士李贤就踏着钟声入了宫,一路直奔文渊阁而去。
“今日老夫可是守着宫门开启,纯道(彭时字纯道)最近染了风寒,想必这会儿还在路上吧。”
作为李贤的同僚,彭时虽然只是次辅,但这个倔老头可是公私分明,非义不取,废寝忘食只为鞠躬尽瘁的为官者典范,无论那天雨下得多大,就算下冰雹,都是第一个到内阁,连他都不得不佩服!
然而彭时在很多政务的处理上,都跟李贤合不来,这一点着实让他头疼,却也无可奈何,因为找不到理由反驳……
讲道理,到底谁才是首辅?
李贤很无语,不过他却不会摆资历什么的,以首辅之尊去打压彭时,相比陈文的肆意妄为,和他明面上对着干,这位同僚已经算不错了。
凑合着过吧……
李贤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左顺门,然后他就注意到前方隐约有一个人影。
“不会吧!”
李贤不愿相信眼前的事实,使劲揉了揉眼睛,然而奇迹并没有发生,身躯有些佝偻的彭时提着灯笼,已经步入文渊阁外的廊庑。
老彭,你不是病了吗?
李贤黑着脸追上彭时,等进入文渊阁后,彭时也发现了他,于是板着一张脸道:“原德(李贤字原德),就算你是首辅,此事除非老夫死了,否则绝不退让!”
李贤恍然大悟,继而又惊又怒:“老夫本以为今日你会告病,想不到竟是为了这么件小事……当真连命都不要了?”
不怪李贤如此失态,因为彭时实在太气人了,应该说是欺负人,政见不合也就算了,连昨天争执的那么件小事都揪着不放,大清早拖着病躯跑来,就是为了防止他按自己的方式处理。
这是防贼呢?
李贤气息咻咻,涨红了脸,这么多年了,他一直觉得内阁正中间藏三朝实录的红柜,以及东西两侧的长凳有些傍坐不安,于是就在昨天跟彭时商量,打算把红柜移到壁后,在正中设上公座。
谁知彭时反应那叫一个激烈,还义正言辞的劝阻……
这事有多大?老夫不过说了两句,至于如此小题大做吗?
也不怕病死在半路上!
李贤认为彭时就是在鸡蛋里挑骨头,心里不服气,于是两人再次争吵起来。
李贤沉着脸道:“紫禁城东边会食处和各个房间都设有正座。”
彭时慢吞吞的脱下大氅挂在衣帽架上,回头反驳道:“文渊阁有牌匾在此,那些房间之所以能这么做,是因为没有牌匾。”
这还来劲了?
李贤觉得他是时候拿点真本事出来了:“东阁既有牌匾,也有正座,何必拘泥于此?”
结果彭时想都不想就回答道:“东阁面西而不面南。”
啊!
气煞老夫!
李贤要疯了,怒道:“我等身为文渊阁大学士,怎么可以不正坐?哪有居官在任而不正其位的道理?”
彭时皱眉看了李贤一眼,然后悠悠的往值房而去:“在宫外的衙门可以这样,在宫内是断然不可的,如欲正位,则华盖、谨身、武英、文华诸殿大学士将何如?再说了,这些殿阁都是陛下平时处理政务的地方,原本设官于此的目的,就是为了辅佐陛下,而绝没有官员在此正座的道理。”
“……”
望着彭时老态龙钟却精神抖擞的背影,李贤竟无言以对,唯有吐血三升以示敬意。
“李原德!”
可还不等李贤自闭,刚进值房的彭时就火急火燎冲了出来,须发贲张,那叫一个愤怒:“说,你背着老夫干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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