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深本以为天顺八年的殿试过后,他每天的工作就只是去奉天门坐坐这么简单,闲来无事,还可以批几道奏疏,在刑部送上来的死刑复核名单上打个钩,彻底开始没羞没躁的帝王生涯。
可当了两个月被供奉在庙堂里的木头神像后,朱见深才发现,原来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准确的说,是做好皇帝,很难!
什么诏内阁九卿考核天下方面官,复立团营,都是些能让人秃顶的事,而遇上大风雨雹这种鬼天气,皇帝还要敕群臣修省,也就是做检讨。
日食就更不得了了……
朱见深初登极,按照李贤的话说,就是必须要表现得勤政些,所以他这两个月的命,很苦,比赶寒暑假作业难受多了,这还是在有内阁辅臣的情况下。
有时候朱见深真的很佩服大明朝的太祖皇帝,天下事,事无巨细,全揽身上一个人干,没有被累死,简直就是奇迹!
还好前身有处理政事的经验,应付一些小场面绰绰有余,让朱见深不至于往昏君的路线发展,但头发掉了,却让他十分苦恼,可怜皇帝没有假期,只能自己给自己放假。
而等到五月把睿皇帝葬进裕陵后,每天不是去文华殿听翰林学士讲课,就是在西暖阁看奏疏的朱见深终于坚持不下去了,于某天夜里把手中批红的朱笔一扔,大喊道:“朕不干了!”
然后朱见深就去了承禧殿,因为他一想到李东阳现在正搂着新婚媳妇在玄武湖畔看星星,心里就极其不爽,所以他也要去抱抱媳妇!
其实在朱见深看来,他这个皇帝虽然当得辛苦了点,但大明朝若能在他的治理下国泰民安,也不失为一件快事。
朱见深不求成为千古一帝,但要在百姓安居乐业和天下流贼四起,饿殍遍地之间取舍,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
如果就因为皇帝昏庸无作为,导致天下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朱见深估计他晚上连觉都睡不好,因为这是大罪过啊……
然而这个天下真的太平吗?
送到西暖阁的奏疏,除了一些人力不能阻止的天灾外,叛乱、造反什么的,基本上是昨天反,今天就被大破、败之!
朱见深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刻意隐瞒了战情,或者都打算等打了胜仗再报,打了败仗就……杀良冒功。
这就有点可怕了,不过朱见深很清楚,历朝历代从来都不缺罪当千刀万剐的人,而送来给他御览的奏疏中,说不定就有这些人写的,以为事小可以瞒住。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在朱见深的印象中,历史上,就在即将到来的成化元年,发生过几场大的内乱,至于从未断绝过的外患就不用提了,反正到时候肯定瞒不住的,而罪魁祸首,到那时相信不用朱见深出手,报应也自会落到那些人头上。
然而出乎朱见深意料的是,不用等到明年,两天后从北方草原南下劫掠的鞑子,就将送给他一份“大礼”。
……
飞往夕阳的雁群被鼓声震散。
大地上烟尘滚滚。
西北风烈,刮在延绥总兵官李杲的脸上,就像有人在用刀子割他的肉。
“柳溥怎么说?”
李杲眼神阴翳的看着城下黑压压一片,蔓延到视线尽头的鞑子,也不回头看他派出去求援回来的使者,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
使者早已噤若寒蝉,声音颤抖道:“将军,安远侯说神木县离榆林太近,若是举兵来救,万一遭遇埋伏,榆林被敌寇趁虚而入,则延绥镇不保!”
“哼!”李杲仿佛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稍显不悦,但他还是一拳狠狠砸在了城砖上:“敌军主力,还有那个叫毛里孩的鞑子太师都在这里,路上就算有埋伏也不过一群乌合之众,他柳溥若是应付不了,趁早砸了平虏大将军印,如此畏首畏尾,京城怎么就派了这么一个人来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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