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小白约盏食天的老板出来吃饭,明确表示接手盏食天的意愿,他说得十分委婉,将盏食天的即将倒闭粉饰成一次明智的战略放弃。老板自然显得相当亢奋,涂了鸡血似的,生怕别人一眼看不出他的内涵似的。小白趁胜追击,溜须拍马道,如果我有幸能接手盏食天,虽然不能像您那样弄得红红火火,但起码也能混一口饭吃。
通常一个人蠢是蠢在性情上,而不是智商上,比如老板就是一个典型。他管不住自己的性情,但是在具体利益上寸土不让,他冷静下来,开始怀疑转让盏食天的必要性。他猜想盏食天还是存在潜力的,只是暂时没有掘出来,否则荣小白不会轻易接手。他只是敷衍地笑,全然不作任何表示。
荣小白又说,以前盏食天只是试营业,现在正式的租赁期就要到了,少说也要四万续租费用,听说九月份这条街上又有一家饭店准备开张。
当真?老板的脸色微变。
当然。
老板的心头有根草,它迎着微风飘呀飘,荣小白这阵风吹得他不寒而栗——九月份一到,四万元的租金又得抛出去,新开张的饭店犹如一块霸道的磁铁,能将客源吸得干干净净,届时盏食天这块鸡肋将至少再拖他一年。
荣小白又诲人不倦给他算账,说,租金至少四万,营业成本也不低于这个数。如果您愿意转让,不但可以避开这些负担,拿到一笔转让补偿,而且可以另外投资,这样算下来,转让和不转让之间至少相差十三万,您也好全身而退,何乐而不为呢?
老板有些懵。他明白荣小白说的每一句话,然而当小白明确地将这笔账摆出来算,他又觉得触目惊心,甚至有些绝望。然而他又明白此时对面是一个谈判对手,而不是盏食天的会计,他更应当保持冷静的头脑,于是摆手说,我先回去想想,回头再答复你吧。
荣小白嗯了一声。
起身结账,和老板一起走出茶座。老板跨上他那辆引以为豪的重型摩托,他正准备离开时,荣小白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分诚恳地说,老板,虽然现在我不在您手下做事。但是我一直很敬重您,您一个人要喂饱那么多嘴巴。实在是不简单!
老板愣了一下,捏着钥匙的手停在半空,而后无奈地叹息一声,拱了拱手。一溜烟扑突扑突地走了。荣小白目送着他离开,直到那辆摩托从拐角消失才收回目光,淡淡地笑了一声,转身往回走。他最后那句话既是奉承,又是警示,老板之所以是老板,智商不会低到哪里去,怎么会不知道店里那些亲人们偷鸡摸狗的伎俩,只有白痴才会以为老板是白痴。
按照荣小白的设想。老板回去后不会再与身边的人商议。直到主意已决才会说出来,届时大侄子他们肯定会坚决反对。而那些反对的声音只会成为催化剂和润滑油。想到这里,荣小白已经成竹在胸,如今他要担心的只是资金的筹划问题。满打满算下来,全部搞定这件事情起码需要七八万,他估摸着仙林和江宁两棵树还是可以提供这些果子的。
他正意气风地逛荡着,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抓起来查看,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问道,您好,请问哪位?
对面一阵悉悉索索,两三秒后一个女声说,我是安禾静,你不记得我么?
小白恍然大悟,愧疚地说,真抱歉,我没有储存你的号码。
安禾静笑了起来,说,你连我号码都不记,难道不怕我借钱不还,一走了之么?
走呗,反正你的琴还在我店里,你一个搞音乐的,绝对不会允许那把琴在我手里被糟蹋被蹂躏,对不对?
安禾静装作哭腔,嗯了一声,而后又嘻嘻地笑,说,不管怎样,谢谢你对我的信任,要不是你,我要么来不了北京,要么就卖掉那把琴,这两个都会成为我一生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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