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随从见状，立刻伸手就抽了钱益一下，威吓道：“聂府尹问话，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儿！否则押回衙门，大刑伺候！”
“是、是……”钱益身子一震，缩着脑袋，哆哆嗦嗦地答道。
“快说！”另一随从从旁喝斥道。
钱益一脸惶恐，想了想后辩解道：“小人所说的不常联系是指还在睦州青溪时，两地相隔较远，故不常联系。不过，到了汴京城后，小人举……举目无亲，就、就与她……她家走得勤了一些。”
忠尧嘴角微微勾起，接过话茬故意说道：“依我看，不是勤了一点，是太勤了吧？现有人指证你经常往来颜家，与大娘子桂氏暧昧不清，而家中仆人察觉到了异样，遂向颜家主君告发。颜家主君表面看起来不在意，但内心深处是不可能没有半点波澜的。但凡是个男人，都不喜欢家中妻妾红杏出墙，更不希望此类事情发生。
为了证实流言，颜家主君就暗中留意观察，希望有了证据以后再低调处理。
但他未曾想的到却是，他竟提前撞破了你们之间的奸情，就在你与那桂氏欲行苟且之事时，颜家主君闯了进来，然后你们双方之间发生了激烈的争执，甚至还扭打在了一起。
你见事情已然败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便伙同大娘子桂氏将颜家主君制服，而后往他口中灌下毒药，毒死他后再抛尸后院池中，制造溺水而亡的假象。是与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钱益一听自己成了杀人凶手，满脸惊慌，急忙辩解道，“不是这样的！你你你……你胡说！不是这样的，绝对不是这样的！”
忠尧与聂府尹暗暗交换了一下眼神，又声色俱厉道：“就是这样的！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不成？！”
这钱益看起来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忠尧的一席话令他惊恐万分。
他当即吓得半死，浑身哆嗦起来，神情痛苦，一急之下竟哭了出来，摇着头反复念叨着：“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喃喃自语中，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聂府尹身上，钱益忽然眼前一亮，带着哭腔哀求道：“聂府尹，聂府尹！您明察秋毫，此事真的不是这样的！呜呜呜呜……还望府尹明鉴呐！”
聂府尹瞥了忠尧一眼，递了个眼色。忠尧会意，又故意厉声说道：“你既然辩说不是这样的，那事情真相究竟是怎样的？你且从实招来！不得有所隐瞒！”
言讫，忠尧走上前去，故意俯下身去凑到钱益耳旁，低声说道：“若是你说不清楚，或随意搪塞敷衍，那，我们也没有办法，只好把你推出去交差了。你若是被当成杀人凶犯治罪了，判处斩刑，你也不能怪我们啊，谁让你嫌疑那么大，偏偏又洗不脱自己的嫌疑呢？”
钱益一听，急忙点头道：“我说，我说！我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不过，你们可不能冤枉好人呐！我、我我没有杀人！没有杀人！”
“那你还磨蹭什么？赶紧说呀！”一名随从催促起来。
钱益定了定神，理了理头绪，开始缓缓说道：“小人到了汴京城以后，的确隔三差五去颜家登门拜访过。我与表妹两小无猜，年少时的确互生情愫，曾……情投意合，互诉衷肠，奈何因门第之见最终未能走到一起。”
说到这里，钱益眼神有些黯淡，怅然若失，看来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伤心人，往事不堪回首。
顿了顿，他惨然一笑，又继续说道：“后来，分开后，小人于县里跟随当地名师立志向学，寒窗苦读十载，考取了秀才、举人。然而，不幸的是，数次进京赶考皆名落孙山，未能金榜题名。就在我进士科考落第、失意落魄之际，她被家中长辈许给了太子洗马颜爽。
闻讯后，小人感情上深受打击，便日日借酒浇愁，也一度断了科考之路。本发誓今生今世永不再见，可天有不测风云，谁也没有想到，不久之后方腊啸聚山林，骚乱爆发，睦州动荡不安，浪潮很快席卷十里八乡以及邻近州县，一时祸乱四起，盗匪流窜。迫于无奈，小人与父母连夜逃离家乡，来此东京城避难。
岂料，一路舟车劳顿，因父母年事已高，经不住折腾，加之水土不服，半路上便相继离世。最后，只有我孤身一人来到了这偌大的东京城，期望求得一丝安宁与庇护。谁料，汴京物价奇高，吃穿住行样样都很贵，很快，我所带的那点盘缠便所剩无几了。”
“所以，这个时候，你就想起你的老相好——桂家表妹来了？”忠尧问道。
钱益微微颔首：“其实，我也不想去找她的。毕竟，是低声下气求人施舍，寻求帮助，谁又没有一点面子和自尊呢？不过，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念在过往的情分上，她并没有避而不见，或是当面为难我，对我提出的请求她答应得很爽快，出手也颇为大方，令我心中十分感动。
那时，我举目无亲，这世上能对我好的人已经没有了，除了她。
不过，与此同时，一来二往，闲聊间我也发现她过得并不开心，甚至可以说很压抑。原因嘛，无外乎丈夫有了新欢，只听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所以，颜家自从有了新的妾室后，她在家中长期遭受冷落。我瞧着她整日闷闷不乐，开始出于感激，就变着法子开导她，哄她欢心。可谁料，日子一久……”
钱益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
忠尧淡然笑道：“可时日一久，没想到你们二人之间的感情起了变化，迅速升温，旧情复燃，对吧？”
钱益听罢，默默地点了点头。稍顿，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一个劲儿摇头：“可我们没有杀他！真的没有！”
聂府尹眉头微微一蹙，向钱益示意道：“继续说下去。”
“那日，颜爽本应外出不归的，可不知怎么的，他竟提前回来了。所幸，当日即使提前回来，他也只是与宠妾崔氏在晴云轩共进晚膳。若按往常惯例，他在晴云轩用了晚膳都是要在那边留宿的，可谁知那天他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戌时突然来了芳菲阁，搞得我们有、有点措手不及……”
忠尧一听，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我们？你的意思是说，那日他来芳菲阁之时，你恰好也在？”
钱益嗫嚅道：“是、是的。”
“呵呵，我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歪打正着，还真猜对了呀！”忠尧惊叹道，却仍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这么说来，这颜爽真是撞破了你们之间的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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