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不不!我们……我们没有……”钱益急忙辩解道,“他……他快走到门口时,我、我就已经觉察了。”
“然后呢?”忠尧追问道。
“然后,我就很惊慌,赶、赶紧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钱益答道,下意识地眨了眨眼。
“藏到了哪里?”忠尧又问。
钱益说道:“躲到了一个屏风后面。”
“那你在屏风后面偷偷看到或是听到了些什么?如实道来,不要有任何遗漏。”聂府尹敦促道。
“颜爽那天应该是吃了一些酒,整个人显得很兴奋,表妹见他心情不错,特意帮他斟了茶,随后焚香抚琴。刚开始时,两人其乐融融,情意绵绵。不过,就在颜爽把表妹抱至床上,欲行夫妻之事时,小人因为躲避不及,不小心碰到了一、一个烛台。”
“于是,你就被毫无意外地被发现了?”忠尧呵呵一笑。
“嗯。”钱益点了点头,懊恼地说道,“颜爽发现了我的存在后,当即兴致全无,大发雷霆,转身冲上来就把我给抓住了。”
忠尧又问:“他没有叫家仆或女使进来吗?”
“没、没有。”钱益摇了摇头,“可能是不希望家丑外扬,闹得满城风雨吧。”
忠尧摇了摇头,嘴角微微勾起:“那么晚了,你还出现在人家妻子的闺房之中,确实不合规矩。无论换了哪个男人,都会暴跳如雷的。是你的错,理应好好教训。”顿了顿,他沉思了一下,又道:“那他抓住了你,肯定会责打于你。你定然也不会坐以待毙,会极力反抗。你们之间应该发生了肢体冲突吧?双方有没有扭打在一起?”
“是他打了我,、我我……我心虚,没敢还手,就是拼命想挣脱,想逃出去。”钱益低下头去,声音越来越轻。
“那当时桂氏是什么反应?”忠尧想了想,又好奇地问道。
“她……她自然是拼命向颜爽承认错误,也跑过来试图拉住他,让我可以借机脱身。”钱益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可是那颜爽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他一面大肆辱骂我们是奸夫**,一面又声色俱厉地扬言要将家中采买的财政大权悉数交与晴云轩,明日就交,任凭表妹跪在地上如何苦苦哀求也无济于事。颜爽还说要休了她,甚至将我送官法办。”
说到此处,钱益的眼神忽然变得惶恐起来,他望了聂府尹一眼,又转向忠尧,忧心忡忡地说道:“若是将我送官府法办的话,奸夫**会被沉塘、浸猪笼、骑木驴啊!死状也忒惨了!”
忠尧听罢,呵呵一笑:“谁跟你说的奸夫**会被沉塘、浸猪笼、骑木驴啊?你莫不是勾栏瓦舍去多了,话本曲戏看多了?还举人呢,你那举人怎么考出来的?”
言讫,忠尧转身望了一眼聂府尹,问道:“聂府尹,《户婚律》是什么样的?根据《宋刑统》,通奸罪当如何论处?”
聂府尹站起身来,哈哈大笑道:“《户婚律》是本朝保护婚姻的主要条文,男女双方欲结为夫妇,必须具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书、聘礼等基本条件,谓之义和。若夫妇二人不能维持婚姻关系,官府强制离婚,谓之义绝。
《宋刑统·户婚律》沿袭自《唐律疏议·户婚律》,奸罪论处几无二致。诸奸者,徒一年半;有夫者,徒二年。换言之,通奸男女并不会被浸猪笼、骑木驴,而是各判一年半徒刑,若当事女子有丈夫,则判两年。
若道士、女冠奸者,各又罪加一等。除却徒刑外,可罚杖一百。
另外,对于通奸罪,本朝还有‘奸从夫捕’之规定,即妻子与他人通奸,要不要告官,以丈夫的意见为准。若夫不告,则官不理。如此这般,可使女子得以避免遭受外人诬告也。”
忠尧听罢,长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旋即戏谑道:“钱益啊钱益,现在你明白了吧?即使是你被告到官府,也就是判两年徒刑,小命还在,不会被浸猪笼的。你应该很庆幸生活在本朝,若是秦朝,呵呵,禁止男女犯奸淫,根据始皇帝《会稽刻石》中的记载‘夫为寄豭(jiā,公猪),杀之无罪,男秉义程;妻为逃嫁,子不得母,咸化廉清’,秦朝时男子与妇人通奸,若被发觉,杀死奸夫不是罪啊!”
聂府尹喟然叹道:“还好你与桂氏乃是远房,非为近亲,否则就该以乱伦罪论处了。若是乱伦罪,判罚可就不一样了,那可比通奸罪重多了。
根据《宋刑统》之规定,若是与父亲或祖父的妾、叔伯的妻、自己或父亲的姐妹、儿媳、孙媳通奸,将会被判处死刑;若是与母亲的姐妹、兄弟的妻子、兄弟的儿媳通奸,则流放二千里,情节严重者处以绞刑;若是与继女或同母异父的姐妹通奸,则徒三年,情节严重者流放二千里,折伤者判处绞刑。在所有的乱伦案中,若是男子一方使用了暴力,那么罪加一等,而女子一方则可免受刑罚。”
钱益闻罢,不禁摇头苦笑。
顿了顿,他想了一下,又道:“但那颜爽若是将我送官,我不但科考前途尽毁,还要进牢城营,我、我也很怕啊!所以,小人拼了命的想要挣脱逃走。U.uknsho可是,当我看到他三番两次推倒表妹,还令她摔倒在地,头部磕出血来的时候,我心中变得出奇地愤怒,抱着他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忠尧走上前去,细细查看了一下钱益的手指,说道:“颜爽的身上的确有扭打的伤痕,不过明显的伤痕是抓挠的痕迹,在下亲眼见过那些抓挠的痕迹,看起来与你的指甲不是那么相符,那些抓挠的伤痕,应该是桂氏留下的吧?”
钱益惨然一笑:“小人与颜爽搏斗的过程中,并不是他的对手。他力气很大,很快翻过身来,将我压在身下,双手紧紧抓住我的头发,用力地撞击地面。表妹担心我的安危,也怕闹出人命,就从地上爬起来,冲上前去拼命地抓他、拽他。也许,一些抓痕就是在那时候留下的吧。”
“原来如此。”忠尧颔首道,恍然大悟。
钱益继续说道:“但是,谁也没有料到的是,在表妹与颜爽拉扯的过程中,那颜爽突然不由自主地开始四肢抽搐,口吐白沫,两眼翻白,很快,整个人就绵软地倒了下来,扑在了我的身上。当时,事发突然,我与表妹二人皆错愕不已,惊惧万分。我用手探了探他的呼吸,表妹也俯下身来去摸了摸他的脉搏,然后两个人惊恐地对视了一眼,发现颜爽竟然就这么死了!”
聂府尹不觉一愣,顿时瞪大了眼睛,惊奇地问道:“你的意思,颜爽是死于意外?”
钱益神色沮丧,点了点头:“是的,但我们不知道他因何而死。前面明明还好端端地,突然就这么死了,死得不明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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