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想了想,说道:“嫌少啊?这样,那再给你加封一个朝散大夫,每月俸禄给你一百贯,如何?”
忠尧眉头微蹙,暗暗思忖道:“每月一百贯,那不是跟太子洗马颜爽差不多?”便又笑嘻嘻问道:“陛下,那这朝散大夫是几品啊?”
官家正色道:“为从五品上,文官第十二阶。怎么样?一来就比新科及第的进士官职都高了不少,他们可都得从八九品做起呢。这样一来,你也可以衣锦还乡了。”
忠尧沉思了一下,说道:“陛下,草民记得,唐太宗时益州有个工官兼纹样设计,名唤窦师伦,其身兼益州大行台检校修造,为人思维活络,颇具创新之意,凡出手之物,皆章彩奇丽,无论是瑞锦宫绫,抑或是设计的蜀锦花样,譬如花树、对鹿、对雉、斗羊、翔凤、游麟等蜀锦品种,寰宇内外,广受欢迎。窦师伦因此被封为‘陵阳公’,其所创锦样蜀人至今谓之陵阳公样。”
“哦——,你果然是嫌官儿小啊!”官家恍然大悟,笑着点了点头。语罢,他忽然神色一敛,肃然道:“若是你能像陵阳公那般,也创出一个大受欢迎的‘益州新十锦’,行销各地,誉满天下,朕,也可以封你为国公!甚至,还可以把朕的女儿,安德帝姬许配于你!”
“啊?安德帝姬?!”忠尧一听,顿时大吃一惊,“她、她还没到及笄之年吧……”
“你小子年纪也不大嘛,等你完成了益州新十锦,双方正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男大三,抱金砖……届时,朕与你们赐婚!”
“啊?男、男大三……我,我只听过女、女大三呀……”忠尧惊得目瞪口呆,半天回不过神来。
“啊什么啊?做朕的乘龙快婿,莫非还委屈了你不成?好好考虑考虑!”官家一看他那模样,不满地说道。
忠尧怔怔说道:“那我……我若是想参加科考,博个进士功名呢?”
“那朕可以将下次殿试的题目事先告知于你。”官家嘿嘿一笑。
“这……也行?!这岂不是对天下人不公么?”忠尧惊得立刻站了起来,睁大了眼睛把双手一摊。
然而,这官家却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他面色凝肃,掷地有声地说道:“朕原打算本次殿试就考《易数》,却因群臣极力反对,只得悻悻作罢。下一次,朕定不会退缩,一定要坚持考《易数》,到那时谁若再敢反对,朕就打他的屁股!”
忠尧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话,看错了人,这就是传说中的皇帝陛下?
恍惚中,忠尧咽了咽口水,揉了揉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难道就不怕草民把这考题泄露出去吗?”
官家忽然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就算是真打屁股,也会有大臣反对的嘛!到时候能否考此题尚未有定数,况且梁师成也早已将此题泄露给了他的好友沈晦了。下一届殿试的状元,兴许就是这不久前刚被取消了考试资格的沈晦呢。”
“陛下,你这都知道啊?”忠尧微微有些吃惊。
官家望着殿外怔怔出神,喃喃道:“呵呵,知道又如何?有时候不过图清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稍顷,又扭头向忠尧问道:“朕方才许诺的条件,你觉得如何?”
忠尧一愣,心里暗自琢磨起来:“这又是封官,又是赐婚的,还莫名其妙嫁个帝姬过来,甚至不惜泄露殿试考题,如此不合常理,堪称大出血啊!
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难道,朝廷府库缺钱已经到了迫在眉睫的时刻?还是建造皇家园林艮岳花费无数,府库已经空虚了?
可是也不对呀,史书上明明记载徽宗的私人府库不是很有钱的吗?还多达九千万缗之巨呢!莫非,他是不舍得自己的小金库?还是因为……北珠等外贸交易,铜钱不断外流,再加上兼并的影响,大量富商豪户囤积银钱,导致朝廷没有足够的铜来继续熔铸铜钱?
所谓交钱引、交子上的数额,其实早已远远超过了实际的铜钱数目,二者并不等值。若能造出‘益州新十锦’,必然可以将外流的部分铜钱以外贸交易的方式换回来,而且一匹就可以换回千金、万金,对,一定就是这个原因!这北宋末年,看似载歌载舞的太平盛世,实则危机四伏啊……”
“怎么样,考虑得如何了?”官家催问道。
忠尧黯然叹道:“陛下赠我锦绣缎,何以报之青玉案?陛下,草民何德何能,受此隆恩,恐无以为报啊。”
“无以为报,你就好好接了这差事,把那‘益州新十锦’早日造出来。”官家说罢,顿了顿,忽然心生感慨,吟道,“驿道云山里,悠悠千骑行。锦官何日到,菖叶已催耕。”
忠尧听罢,寻思道:“原来,是成都那边催得紧啊。如此看来,这锦官一职已经空缺了好一段时日了。据说每年端午节和十月初一,朝廷皆会以成都所织的‘臣僚袄子锦’赏赐百官,这‘臣僚袄子锦’按品级而分,共分七等,花纹不一,有翠毛、宜男、云雁、细锦、狮子、练雀、宝照大花锦、宝照中花锦等。
眼下,距端午节也近了,也不知这上贡的绫锦供给能否保证。所以,成都那边着急,官家心里也急,.knsho病急乱投医,故有重金觅才之举。可是,于我而言,入仕为官并非我之所愿,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想罢,忠尧迟疑了。
“呃,草民……”他张了张口,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顿了顿,忠尧言辞恳切地说道:“陛下可否容草民回去好好思量一番?毕竟没有十足的把握,草民也不敢贸然接了这至关重要的差事。”
官家略作沉吟,答道:“也好,那你且先回去吧,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啊,三天?太短了点吧?”忠尧惊呼道。
官家愣了愣,问道:“那你要考虑几天?”
“十天。十天如何?”忠尧讨价还价道。
官家一听,连忙摆了摆手:“十天太长了,七日,就七日!”
忠尧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没得谈了?”
“君无戏言,岂能儿戏?”官家一口回绝,复又强调,“这可不是买菜!”
“呃……,好吧,君无戏言。”忠尧只得认命,脑子却迅速动了起来,又道,“陛下,那您前面说草民协助开封府破了命案,要赏赐,还作数吗?”
“当然作数!”官家正色道。
“嗯,草民仰慕陛下的书法与绘画才华,别的什么赏赐我都不想要,陛下能否将御笔真迹的两幅书画赐予我?只要两幅,草民就心满意足了。”忠尧眉眼带笑,一边说着,一边左顾右视,一抬眼就相中了大殿某处张挂着的《御鹰图》和《临唐怀素圣母帖》。
他努力抑制住心中的小激动,抬手指了指自己看中的那两幅字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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