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的早市上,阿阮如约从小福子那里取到了大夫捎来的字条。
“那大夫怎么会约在那种地方……”阿阮看完字条儿皱了会眉头,又呆呆地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出神儿。
“什么地方?”小福子凑到阿阮身边扒拉着字条儿。
不过那些字儿对他来说就跟画儿似的,完全没有意义。
阿阮被他扒拉地回过神儿来。笑着说:“一个你去过的地方,再去绝对轻车熟路,宾至如归。”
“呃……?”小福子在脑袋里面的每个角落里寻找着这么个地方。除了早市,厨房,他自己家,还有哪儿?
“约到了两日之后,两日之后你找理由告个假,晚膳前还在这里等我。没有你我认不出来那大夫,见了也无法确认。”还不等小福子回过神儿来,阿阮就丢下句话急着回去睡回笼觉了。
睡好了回笼觉得像个办法,让自己大摇大摆地甩开那尾巴,名正言顺地去到约定的地点。
又是晌午之后,又是小厮把饭小心翼翼地送进了阿阮的房间。说是小心翼翼是因为躲着阿阮的起床气。叫起床惹一次,催午膳惹一次,送餐又惹一次。不过这次小厮进门的时候阿阮已经穿戴整齐等着了,不仅等着了,还主动接过了小厮手里的食盒。
小厮一时有些呆滞。好像自从阿阮醒来了之后,这小厮就把阿阮的呆病给接管了。
不过小厮和阿阮的呆还不是一个病因。说来这小厮也是可怜,阿阮自打醒了之后没见到阿远,每天的行为就跟抽筋儿似的,一阵儿笑着一阵儿就恼了。笑嘻嘻的时候能把人磨得没脾气,生起气来眼神儿能把一整间屋子连带着门外都给冻成冰。这小厮只是总摸不清楚阿阮下一步会出现什么反应或者举动。经常自己都已经准备按照正常人的反应顺顺地接下去了,阿阮就会给出个完全不在他预计范围之内的言行,把自己平时为人处世那一套“正常”的反应链条给切断了,于是就呆滞了。
这十二爷自己之前不认识,可九爷一直都是认识的。小厮这几天总琢磨,九爷那么一个温文尔雅连生气都收着敛着的人,怎么教出来这么个……没正形儿的十二爷。林老爷总在自己面前嘱咐,小十二是小九养大的,千万不要当着小十二的面说任何小九的不好。既是九爷养大的,又感情好的像一个人,怎么养成了南辕北辙的两个样子。
“这位大哥,话说咱们也都相处了小一个月了,还不曾打听过你怎么称呼啊?”阿阮边说着话边把小厮按在了椅子上。
“啊?……老爷都叫我小田……”这椅子明明是临淮书院的,而自己又明明在书院做了十几年工,这会子坐在这椅子上却怎么如坐针毡,好像这椅子是阿阮带来的自己赊着账租来坐的似的。
“那就田大哥吧!”阿阮说着打开了食盒。“炉焙鸡,蒸鲥鱼,醉蟹……这可都是花工夫的菜啊!可以啊田大哥,这两日的伙食都不错啊。你吃了吗?”
“呃……老爷专门吩咐了,这是单独给您加的,我晌午那会儿已经吃了……”小厮挪了挪椅子,尽量坐得安稳一些。
“又吃的那些青草树叶?田大哥,你也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每天吃的和兔子似的,不馋吗?”阿阮说着又拔开酒壶塞子闻了闻。“乌麻酒?你家老爷也不告诉我杀谁,看这样子是要我杀一个营的人吗?竟这样给我补!不过这乌麻酒闻着味道很正,倒是上好的,我勉强收下了。”
阿阮说着就把酒壶送到了小厮的面前晃了晃。小厮向后躲了躲道:“我们平日里跟着老爷吃得都比较清淡。这酒是老爷专门给您准备的,说是专治虚劳,我们平日里是不让饮酒的。“
“我只虚,也没怎么劳,也没机会劳啊。”阿阮拿了两个杯子,先倒的那一杯推给了小厮。“偶尔喝一些也无妨,刚好配着这炉焙鸡,听说这菜制作起来十分讲究,新杀的鸡,水煮八分熟,剁作小块。锅内放油少许,烧热,放鸡在内略炒,以锭子或碗盖定,烧及热,醋酒相半,入盐少许,烹之。候干,再烹。如此数次,候十分酥熟,取用。”阿阮说着筷子已经递到了小厮面前。这一套说辞还是在厨房跟小福子学的,自己只不过加工得文雅了一些而已。
被阿阮这一搅合,桌上鸡的香味儿好像已经把小厮的脑子占满了,手也就不知不觉中搭到了筷子上。
阿阮又把菜向小厮这边挪了挪,一挪腾香气儿也像水波似的翻滚起来了。“田大哥就当是陪我吃一顿吧!平日里我都是一个人,连个聊天说话的都没有,我看周围的人里就你比较顺眼,一起吃顿饭总不为过。况且都是年轻人,我还不信你平日里就不馋…….”说到这个馋字儿的时候,阿阮的语气别有一番拐来拐去的调子,还伴随着一些似乎大有深意的挤眉弄眼。
不过白做表情了,小厮没看到。鸡肉已经被小厮塞进了嘴里。果真是和青菜不一样的味道……是一种……肉味!
久违的肉味!让小厮的话也多了起来。
“怎么不馋,偶尔我们底下的人也会约着出去下馆子吃肉!”
“哦?什么馆子?”阿阮把酒又向前推了推。
一杯酒下肚,小厮话更多了:“这山上下去就临着淮水,是淮阳城里数得上的繁华地段,什么好吃的馆子没有?看你想吃什么了,要是想吃鱼,那得全福楼,吃羊肉去……呃?”
小厮的话还没说完,就觉得阿阮瞄着自己的眼神儿带着钩子似的勾人,脸上的笑比这酒还让人晕乎。
“…….十二爷说的是……?”
“叫小十二就好。都是年轻人,何必那样拘束。”阿阮眼睛眨巴眨巴,抬了抬下巴又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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