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不会?”阿远的眼睛紧紧盯着林老爷。
“因为你很清楚我的手段,既然我设下了陷阱想赶尽杀绝,就一定时天罗地网会做得面面俱到。你在网里面怎么扑腾都没用,还不如省下力气求求我。不为你自己,是为了给小十二求条活路。”林老爷笑得很居高临下。
“姓林的,你们好算计。用这一招逼我。小田如果不出手,我真不确定这事儿到底是十二楼自己的计划安排还是你们也掺和了。毕竟你的戏唱得太像真的了。”阿远苦笑,自己还跟人家演戏,到底是技不如人,人家又用药方又用断指的逼自己,以为是真的要算清楚账放自己走了,不设防地喝了那酒。
“我们并没有和你们掌柜的搅合在一起,只是稍稍散出去了些你的行踪。”林老爷把空了的酒杯重新推到阿远面前。“你心里很清楚,如果小十二知道你死在他手里,下半辈子他得怎么过。如果你敢对我们动手,那他就一定是生不如死。小十二明天一早就会看到你被毒死的尸体。你也可以把这楼点了,尸体烧了,你也可以现在就动手自杀,但我向你保证,一定会有人把你的尸体送到小十二眼前,有仵作告诉他你死前服用了见血封喉。”
“十二楼对我恨之入骨是自然,只是我只是不清楚,你为什么也要我死,为什么全身而退这么难。我死了也不能用了,我走了也不能用了,为什么一定要我死了?就是为了彻底让我闭嘴?”阿远说话的语气很平静,也不像疑问也算不上质问,只是自言自语罢了。
林老爷并没有回答。
阿远忽然收回了痴痴望着酒杯的目光,盯住了林老爷。
“我要做什么才能给我解药?”
林老爷还是没有说话。
“如果阿阮知道我死在别人手里的尸体,他或许报了仇还能好好活着或者好好死了,可如果阿阮知道我中毒而死的尸体,他这辈子生不如死,魂魄无归。我不能害了他。”阿远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分不清是哽咽还是毒性已经上来了。
“那是十二楼特制的毒药,我们也没有办法。”林老爷的声音很平稳,接着阿远颤抖的声音显得愈发从容不迫。
这就是明着拒绝了。阿远笑了,笑得很苦涩。他们三人一同喝了这酒,如今另外二人好好地坐在自己面前,对自己说没有解药。真实有意思。
阿远站起了身,有些勉强,但还是撑着桌子站起来了。小田脚下动了动,林老爷轻轻摇了摇头,小田又站定了。
阿远向林老爷深深行了个礼。
“您用这招无非是逼我就范不敢出手伤人,我可以向您保证,给我解药,换种死法,我保证不反抗。小十二与您无冤无仇,只求您放过他。”
阿远说完这句话,扶着桌子尝试了几次,却再没有站起来。桌子上留下了几个指印,阿远倚在了桌脚,脸冲着地面,看不见表情。
“你是不是脑子也被毒傻了?平日里说不出来这样的蠢话啊。”林老爷俯身凑近了阿远。“你只有一种死法,小十二不会找我们报仇……”
阿远笑了,虽然看不到表情,但可以很清楚地听到他笑了。他错了,又算错了。为了能弄死自己又不留后患,一定会让阿阮知道自己死于他下的毒。自己还奢求如果乖乖就死他们能不告诉阿阮自己的死因。早知道这样不如杀了这里所有的人。只可惜他的脑子在得知阿阮来过的那一瞬间就糊涂了。
真是个蠢货啊,被算计了,彻彻底底地算计了。如今想动手,连踩死个蚂蚁都困难了。
“对,我是傻了,害了自己的亲弟弟……”话没说完,地上已经出现了一滩血迹。一滩深如墨色的血迹。
“我只求您一件事。这十几年来我也没求过您。 .kansh”阿远说话的声音已经开始断断续续。
林老爷没有回应,坐直了身子。
“求您把我的尸首烧了,别让他看到。”看不到尸首,或许他不会相信阿远已经死了。不会相信他的哥哥蠢到这种程度连害了自己的亲弟弟。或许下半辈子,他还有个念想。
“好说。”林老爷在阿远看不见的地方笑了笑。
一炷香的时间,屋子里死寂无声,只有风从破烂的窗户中穿过。
小田以为阿远都已经死了。
可阿远却站起来了。虽然很慢很艰难,可是他还是站起来了,站不直,弓着腰,头也垂着。小田瞪大了眼睛本能地向后退了几步。
阿远一步一步挪向门口,拿起了之前用衣服包好的东西。林老爷使了个眼色,小田赶忙跑出门,没一炷香的时间又回来了,手里拿着阿远的刀。
阿远却并没有走到门口,甚至看不出和一炷香之前的位置有什么变化。
小田就站在门口怔怔地看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
阿远挪到门口时,活像一个回魂的尸体。小田双手捧着阿远的刀,定定地盯着阿远,阿远从小田身边经过时伸手拿过了刀,手是灰白色的。
“谢谢。”阿远说。声音很轻,飘在这屋子里幽幽怨怨。像缠在人脖子上似的难受。
这一张嘴,血就再也咽不下去了。这一声谢谢被黑色的血污打得湿透,贴在小田的心头撕都撕不去。
阿远就这么在屋子门口倒下了。没有再起来。
他还是走出这间屋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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