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再想闪躲已来不及,定了定神,咬了咬牙,挑衅似的迎上了阿远的目光,满脸写着得逞了的讥讽:我弄不死你我还弄不死个管书的?你不是给他送伞吗,那我就让他送命。
阿远点了点头,刘三没看懂这是什么意思,犹疑了一下,却依旧是那副神情望着阿远。
“这剑还没开刃。”阿远目光离了刘三,扭头对林老爷说。
“开过刃了啊。”林老爷不解地望着阿远。“开没开刃阿远你还能看不出来?”
阿远摇了摇头,“我说的开刃和你说的不是一种。”
“那你说的是……”林老爷觉得阿远说话的神情语气变得越来越疏远。像是后退到了天边,与任何人再无任何关系般冰冷。
“杀人的剑自然要用血开刃。”
阿远待他虽像是待半个仇人,可林老爷也认识了阿远十五年,十五年前阿远还是个小孩子,眼看着他长到这么大,林老爷太清楚阿远的脾性了。
所以林老爷也没多问,也没拦着,反而顺水推舟地说了句,也好,试试你的剑。
屋外刘三站起来了。他知道躲不过了。
刘三身上有一把刀,很常见的手刀。全刀刀背笔直,刀刃有轻微内弧。
拿起了那把剑,阿远向屋外走去。刘三一直站在门口,脸色从戏谑逐渐变得阴沉。想往前迎两步,脚下挪了挪,又退回去了。
小孙上前一步小声着试探性地拦了一下,“九爷,您何必……”
阿远只看了小孙一眼,小孙就没再吱声。
抹了把汗,小孙又跑到刘三旁边低声说:“刘哥你快给赔个不是。”
阿远走得很慢,从中毒之后就好像气儿总是不够用似的,无论多近的距离,都像是边走着边歇着。可刘三还是在阿远不断走近的步子中乱了气息,嘴唇蠕动了两下,却没说话。
小孙急了,拽着刘三的胳膊压低了声音道:“你是不是傻了!他是十二楼九爷啊,用刀的哪个不知道他!你是活够了吗?”
刘三的表情有些抽搐,努力定定神儿还是深深吸了口气说:“他此时手上又没刀。”
“你们两个嘀咕够了吗?”阿远说着已走到门口。说是走到了门口,更像是蹒跚到了门口。看上去也不怎么中用的样子。
小孙又一脸着急地望向林老爷。
林老爷只是笑着望着刘三说:“不必担心。你要能杀了小九,就是他不中用该死,我不会罚你。”
刘三咬了咬牙,一旁的小孙狠狠地挠了挠头,张了老半天嘴,半个字儿也没蹦出来,只是跺脚重重地叹了口气。
屋外零零星星聚起了些人。凡在这里当值的,都要叫刘三一声刘哥。他年纪虽轻,却早早当上了头儿,功夫不错,下手很黑,没什么人敢得罪他,都服他的管。
阿远迈出房门的时候刘三就拔刀了。
刘三拔刀的时候阿远停了那么一刹那,他在听刀的声音。用刀十六年,刀的呼吸就长在他的身体里。
刀出鞘时带着清脆的尾音,回音也很干净,穿透力很强。敲击声越清脆,刀刃的夹钢越长。有些刀声音浑浊,只有刀头到刀身一半多处有钢,靠近护手处没有钢也根本不开刃。听这把刀的声音,倒是一把整刀开刃的好刀。
阿远摇了摇头。说了句可惜了。刀不错,人不行。
刘三骂了句呸。挥刀而起。
大家还在瞪大了眼睛望着。刘三来得早下手狠,功夫很不错的。ww.uknshu.m有些人还想搬个小凳坐着看看。
却也只看到了明晃晃的日头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投下了道刺眼的白光。晃得人眼睛生疼。
直到有东西从剑尖上滴落了下来,大家才看清了那颜色。是血。
阿远都已经回屋了,和林老爷说起了话,大家才回过神来围了上去。捂着颈侧不看,刘三就像是个痴痴躺着的活人,睁着眼睛,表情依旧狠厉,全身上下完好无损。
只是颈侧细细的伤口忽然开始汩汩地冒血。
众人又后退了一步。有人捂住了嘴,把那声惊呼塞了回了嗓子眼儿里去。
“这人是刘三的把兄弟。”林老爷指着小孙道。
阿远没回头,只是说了声呃。谁是那死人的把兄弟或者亲兄弟他都无所谓。人都死了,只有烧制的时候还有点用。
小孙扑通一声跪下来,摆着手连声说,不不,小的不敢。豆大的汗珠一粒一粒从头上滚落。估计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不敢什么。
林老爷摇了摇头,说了句,“怪不得有人恨十二楼恨得牙痒痒,却没人来报复。”
怎么才能让人死了报复的心。只有让他不敢。别说报复,让他想起来这个人来都吓得发抖,就算是完事儿了。
阿远把剑放在桌上,转身又走到门口。
小孙一骨碌爬到了远处,门口聚起的人也呼地散开了。
阿远只是捡起来地上的工具,开始修门。叮叮哐哐的,很有个木匠的架势。
桌上的软剑还是那样晃晃悠悠,像春水蜿蜒,只是缠着一股诡异的红色。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