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爷把何柳娘送至回廊处。廊外秋阳正西斜。
何柳娘恰好站在那落日前面。
其实应该说是夕阳恰好在她身后洒下余晖。她就像是那晚霞的中心,脸上被映得一片绯红,一举手一投足都是一片姹紫嫣红。
而这一切在林老爷眼里就是一个太阳和一个人,以及刚刚好好的亮度——不用点灯。
“林老爷,您的那把刀可有些卷刃儿啊。”何柳娘在林老爷面前也不怎么笑。说话时用眼角夹着看人,倒的确有个女侠的样子。
“此话怎讲?”林老爷蹙眉问道。
“您别忘了。家师的医术很是高超。”何柳娘意味深长地撇了林老爷一眼。
“这是当然,我们都有所耳闻。医毒本就不分家,更何况尊师金盆洗手之后一直潜心钻研医术。”林老爷顺顺地接了一句废话。
何柳娘摆摆手。她也不怎么有耐心和林老爷绕弯。
“这人要么是旧疾难愈,要么是中毒已久。”
林老爷笑笑。“影响了身手?”
何柳娘低头沉吟了一会。想了想还是说了。“这人年纪轻轻内力不凡,眼下却有一大半都是虚的,全凭不知道什么药吊着,我看是用错了药。本应该一点儿一点儿地去毒,花上一年半载的时间,不动内力不动武,卸了奇经八脉里的劲儿,别跟这毒较劲,由着药性慢慢逼出来,之后再逐步修习内功心法,增强经脉,这样不仅可以恢复到之前的状态,还能有所精进。刀子是好刀子,可林老爷若想长久地使用这把刀子,当用此方法保养。眼下却全是大补,求一时之快,看上去好像与之前无异,其实只是用虚火掩盖住了余毒,靠着自身的元气顶着。一旦油尽灯枯,虚不受补,邪火会夹着余毒反噬,非为长久之计……”
林老爷笑而不语。
何柳娘上下打量了一下林老爷,豁然开朗。“那我就明白了。”
林老爷返回到阿远房间时,已经是掌灯时分。晚膳刚过,小厮忙着撤盘子。
林老爷瞥了一眼碗碟里剩的饭菜,皱了皱眉。
“这都没怎么动啊。你们怎么伺候的?”吃饭的是阿远,林老爷问的却是小厮。
“你一天给我灌一水缸的药,我哪有肚子再吃饭。”阿远抢过话头,靠在椅子上边擦嘴边说。
“小十二每天恨不得把盘子都吃了。顿顿都要吃荤的。”林老爷不接喝药的话茬,说到了阿阮的身上。他心里清楚,话头扯到小十二就绕不开了。
“我三年前也那么能吃。”阿远果真没再提药的事儿,扔了手巾,打了个嗝。“怕他啃你盘子你就多给他吃点。撑死他。”阿远笑了笑。
林老爷转身看着桌上的剑。新的一样锃光瓦亮。
“你没练?”
“就那么大个院子。哪儿去练?”阿远揉了揉肚子。
“这么大个院子还不够你练?”林老爷推开门看着外面。虽然是个内院,但已经是足够大了。
阿远闭上眼睛身子往下出溜了一些,半躺在椅子上。“旁边围着那么多人……”
“他们看你练这么几遍也学不会什么。”林老爷扫了一圈外面这些守卫。
“我只是怕会伤着他们。”阿远叹了口气说。
“没事儿,别说是伤了,死一两个也没关系。”林老爷出门前转身对阿远说:“过几天人来全了,你最好是能赢,要是输了,我也不会用你去冒险,留着你也就没用了。”
阿远摆了摆手,不置可否。
林老爷的脚步声刚走远,春雨就凑上来了。阿远挪了挪烛灯,让影子映不到窗户上。
“想找个理由去到外院儿,就是不行。”阿远扶着椅子坐直了摇摇头。
春雨指着阿远比划了半天,阿远却没看懂。春雨提起笔来,在纸上写了句没头没尾的:你姓什么?
阿远想了想,终于明白了他这问题是哪儿来的。“林老爷说的没错,我真的是孤儿,没爹没娘。”
春雨咬着笔杆子愣愣地站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远揪出笔杆子,顺带着打量了一下春雨的脸。“呦,这会儿脸不红了。”
刚问完春雨的脸又红了。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有点扭捏,却很有热情地比划着。
阿远看了一会,摇了摇头。“那女的起码四十五。配你实在是大了些。”
春雨先是撅了嘴使劲儿摇头。后来又红着脸指着阿远的胸口。
“是好看,我也觉得好看,看了好半天呢。”阿远冲着春雨点了点头。
春雨白了他一眼。指了指脸颊。
“还非得脸红才算吗?”阿远笑了一下。“你这孩子,年纪不大想的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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