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瞪着眼睛,一只手比了个一,一只手比了个六。
阿远没搭理他,十六比阿阮还小呢,可不是个孩子。
春雨见阿远不理他,便放下手挠着头,眼睛偷偷瞟着阿远。
“怎么了?”阿远看着这孩子扭扭捏捏的样子。
春雨指了指桌上的剑,又指了指门外,最后还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我杀她干嘛?”阿远笑了。“你几时见过我杀人了?”
春雨又冲着阿远心头和嘴上指了指。
阿远摇了摇头。“这我可没法儿保证,你也见到了,如果她非要杀我,逼急了我也……”看着春雨那急急火火的表情。阿远叹了口气说:“好吧,我尽量不急……儿大不中留啊。”
春雨使劲儿摆手,指了指自己胸口又指了指阿远。
“行,还知道向着我就行。”阿远把碳炉往脚底下挪了挪,把春雨写过字儿的纸塞进去烧了。天越来越冷了。
春雨看了看桌上的剑,伸手比了个四。
“听姓林的那话,的确总共会来四个。“阿远揉了揉额角。要是这四个人都像这女的一样磨磨唧唧的,还真的是很让人头疼。
抬头看见春雨正瞧着自己。阿远趁着烛火往前凑了凑,才看清了春雨那眯缝着的细长眼睛里的担忧。刚才谈起何柳娘那兴奋的光彩黯淡下去了许多。
阿远起身倒了杯茶塞到春雨手里。“你放心,我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我这辈子喘气儿到现在成天就琢磨着怎么才能活下去了,轻易死不了。还得把你交给你爹呢不是。”
茶水冒着袅袅热气,春雨的眼睛里也有了些水雾。
“不过我还得想想办法,虽然不能死,但得多少伤一点儿。你到时候见了别害怕。”阿远看了看窗外。“我们还得拖一拖,要等到十二找到这里,把消息传出去了才行。我还愁这事儿怎么拖,也不能做得太明显,现在好了,这几个人来了,就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了,弄点小伤,养上十天半个月,给十二争取点时间。”
春雨也跟着阿远一起看着窗外发愣。一阵风过,顺着窗户缝挤进来些,让人身上一哆嗦。
春雨哆嗦完忽然醒了似的拍了一下脑袋。一把抓起阿远的手看。
“算命吗?”阿远皱眉看着他。
春雨很着急似的,指着窗外,又好一阵比划。越急越比划不清楚。
“这么差的命数吗?急成这样?”阿远也好奇地盯着自己的手掌。
春雨气得甩开了手,铺开纸寥寥草草写了个字儿。阿远凑过去一看,是个,毒。这才明白了。
“呃。没事没事。这女的虽然是琼州毒镖的关门弟子,但那琼州毒镖金盆洗手后就转了性,门下所有弟子只许学草药,不准再碰毒,草木之毒、动物之毒都不行。这规矩严得很。这人曾立下誓言,一众弟子中,无论谁用毒,人人皆可诛之。我若没把握,也不会白白去接她的镖。”
春雨松了口气, 转身起来去倒茶。背过身在暗影里的时候,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刚才有意无意地搭了一下阿远的脉。
其实早就想诊一下脉,却又怕结果不好。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春雨现在明白何柳娘最后说的那句,今日既然不便,是什么意思了。
.
三日之后的晚上,灯都熄了。
也没什么风,大滴大滴的雨点就直直地往地上砸。
阿远在窗边看了一会儿这撒黄豆似的雨。关上了窗,转身回了屋。
屋子里面很黑,各种响动听得尤为清晰。有值夜的守卫在外面来回踱步的声音,也有春雨睡着时深一脚浅一脚的呼吸声。剩下的都是些杂七杂八的和人无关的动静。一切都好像和往日无异。
阿远刚躺到床上,瞬间又坐了起来。
他听到了刀从风中掠过声音。那是十几年来的每一天一点点长在他身体里的本能。
只一下,便没了响动。然后这声音就停在了门口。
只剩下了春雨的呼吸声。再没有了门外的踱步声。
阿远在床上很安静地坐了半炷香,然后几乎是在一瞬间拉开了屋子门穿过外间又打开了房门。
刹那四目相对。
门外的人蓑衣斗笠,站着黑暗中。只有一双眼睛比星子还亮。
雨水混着血水顺着门槛流,不用看到,那一股子新鲜的、浓浓的血腥味已经窜到了眼睛里。门口守夜的人已经倒下了。跟睡着了的姿势一样,靠在柱子上。
一盏提灯翻滚下台阶,早都被雨水浇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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