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死老子了。”
贾不伪捂着手腕,适才一掷,用力过度,右手脱了臼,可这并不影响众人将目光聚向他。
路人的震惊,新婚佳人的感激与惊讶,闲汉的愤怒与耻辱。只因面前的这个贾不伪,枯瘦若柴,一副半截身子入黄土的样子,却还敢仗义出头。
闲汉松开新娘,羞耻感让他那羞成怒。仗义出手者是谁不行,偏偏是这个病秧子。他从地上捡起盖头,擦掉脸上的汁油,身侧,啃得囫囵个的鸭子静静地躺着。
“妈的,敢他妈乱出老子风头,我看你是找死!”
闲汉一身横肉,臂围赶得上贾不伪的腰粗,这一拳要是打在身上,没人能保证贾不伪当场不会毙命。但极为可气的是,众人竟直接让出两丈的场地,方便贾不伪挨打。
贾不伪咬牙掰了数下,才将脱臼的手腕矫正。他一边向后退,一边伸出一只手挡在前面,“先等等,我有话说,我有话说。”那狼狈的样子,让众人叹息着转过头,不忍直视。
闲汉一脚踹过来,丝毫不给贾不伪机会。贾不伪整个人如断线纸鸢,倒飞出去,撞倒了石墙上。他胃部一阵翻腾,刚想站起来,就又被闲汉抓住了衣领,拎了起来。
“等等。”这一次贾不伪行动较快,纵然双脚离地,他还是从怀中掏出了八角金盘,亮明身份。毕竟,这东西的代表的意义,就算是市井乞儿也能认得出来。“你看看这个。”
闲汉抡圆了拳头刚想打下去,可抬到一半的时候,看到了金盘,迟疑了一下,竟然将手松开。
城中护安队的队正是他把兄弟,饭桌上曾和他说过,城主刚换了八角银盘,气派的很。当时他问过,银盘上边可还有别的东西,那队正告诉他。“金盘,纯金打造的。那东西,我都没见过,你若有机会见到,躲着点,有这种东西的人,杀死我们跟按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闲汉觉得脑门有点冷,不对,不止脑门冷,全身都冷。那是一种如三九坠冰河,刺骨砭肤的冷。“饶、饶命,我、我也是一时糊涂,饶、饶命。”
“这才对嘛。”贾不伪被闲汉放下来,小人得志一般,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接着,从怀中掏出一把金沙票,抽出几十张,甩在地上。这东西,一张可是一万金沙,纵然是小富之家,拿上一张,也足够支持他们半年的宽裕生活。“一万金沙,打他一拳。”
闲汉跪伏在地上,早已吓破了胆,他听说城北有诸侯驻军,那是跟随皇帝打过天下的天潢重臣。那种人物跺跺脚,这泸州城都得颤三颤。眼前这瘦若干枝,其貌不扬的家伙,保不齐就是那诸侯的宝贝儿子。
他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任凭贾不伪发落,现在,能保住命比什么都强。
听到一万金沙一拳,围观者对于突如其来的翻转有些诧异,一些人愣在原地,竟有些不知所措。
贾不伪看众人尚有迟疑,搓了搓手腕,声音提高了一分,“那两万金沙一拳。”
依旧没有人敢轻举妄动,不过已经有人缓过神来,跃跃欲试。
闲汉在一旁汗如雨下,贾不伪依旧是那种透发自骨子里的懒散,“那就三万金沙。”
终于,有人冲了上去。大喊着,这一拳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正义。一拳打在闲汉脸上,然后恬不知耻地去捡地上的金沙票。
有一人动手,其他人便不再有顾及,蜂拥而上,一人一拳汇聚成如雨点般的拳头。直到最后,闲汉被打的奄奄一息,仰躺在地上,整张脸肿大了数圈。地上散落的金沙票也已被抢的一干二净,甚至有几个围观者因几张金沙票而撕破了脸,纵然一个个穿着长袍戴着方巾,一派书生打扮,但动起手来却一点也不含糊。
贾不伪并不在意这事后的混乱,他只知道,这闹事的闲汉已经被彻底制服了。他踉跄地走向前,站在闲汉的身旁,眼神里看不出是喜是忧,只是麻木地拍了拍闲汉的脸,“能站起来后就赶紧滚,今后若再遇到你,脑袋给你拧下来。”
贾不伪起身后,忍不住又踢了这闲汉一脚。他脚上穿着防水的藤靴,按理说应该踢人很痛才对,可是到头来,倒成了贾不伪痛的一瘸一拐。
他走到花轿那儿,新郎已经在锣鼓班的帮衬下站了起来,新娘依偎在他的身旁,紧紧握着他的手,憔悴的妆容上隐隐还有泪痕。包括他们在内的所有人,无不为贾不伪的身份所震惊,或者说为他豪掷千金所折服。
这对被人恶意破坏了婚礼的苦命鸳鸯,本就捉襟见肘,很难想象,他们会有心力和财力去筹备下一场婚礼。他们胆怯地望向贾不伪,这一瘸一拐的消瘦的年轻人,是那么的让人难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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