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艳菊的泪从脸颊上滑下来,她绝望地凄凉地说道:“原来真的在家,不是说已经躺床上了吗?不是说都睡着了,被我的电话吵醒吗?难道,原来是躺床上的,不过被我的电话吵醒了,便走到画室来了?可是为什么要抱在一起啊?为什么作为一个大伯,要去亲吻弟妹的额头啊?”马艳菊的声音激扬起来,泪水不住地从眼眶滑落。
“小菊……”看着妻子哀伤欲绝的面庞,金东旭的心里划过许多许多的犯罪感,“对不起,对不起……”
“大嫂……”柔桑也充满了负疚感,这十数年来,虽然和马艳菊同做金家的媳妇,她们的矛盾不可调和,可是她也从来没想过要去伤害她。她也不想她在遭遇丧子之痛之后,又经历丈夫背叛的痛苦。可是,错已经犯下了,她不小心爱上了东旭,爱上了丈夫的哥哥,她能怎么办?就算抽身隐退,也已经来不及。马艳菊已经撞见了这一幕,什么都迟了。
马艳菊一步步走向东旭和柔桑,她的目光死死地盯住柔桑,质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晓还搁医院里躺着呢!你怎么做得出来?”
柔桑向后趔趄了一步,双脚瘫软了一下,金东旭立时扶住她。这一扶更是刺激了马艳菊的神经,她抓住丈夫的双臂,摇晃着,哀哀绝烈:“你身为大哥,怎么能去招惹弟弟的老婆?明晓受伤了,还躺在医院里,你们居然背着他**,你怎么对得起明晓?如果明晓这回在事故里丧生,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准备休了我,然后娶她?”
马艳菊血红着眼睛,直指着柔桑。柔桑一下瘫坐到椅子上去,她的脸煞白如纸。东旭也语塞了。
马艳菊苦笑起来,她的双肩剧烈颤动着,双脚趔趔趄趄地向画室外走去,嘴里喃喃念着:“我要告诉明晓去!我要告诉明晓去!”
柔桑回神,抓住东旭说:“明晓伤得那么重,他经不起刺激,你快去阻止大嫂。”
东旭这才缓过神来,马艳菊已经冲出了画室,东旭连忙追了出去:“小菊,小菊——”
马艳菊已经走到楼梯口处,东旭追上她,抓住她的手臂,道:“你不能去告诉明晓。”
马艳菊回过头,轻蔑地瞪着金东旭,“怎么,敢做不敢当?”
“小菊,我求你,明晓重伤在身,等他痊愈,你再告诉他,不然我怕他受不了。”金东旭乞求着。
马艳菊根本不屑一顾,此时此刻她整个胸腔都要烧起来,浑身的血液都像掺了汽油,一触即着。她甩开金东旭的手,质问道:“你和柔桑干出见不得人事情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明晓会受不了?现在东窗事发了,你才想着要遮掩,你们这是欺人太甚!我要告诉明晓去,让他知道他的老婆是什么样的女人,他的大哥又是怎么样的伪君子。我想明晓宁愿知道真相,也不愿天天顶着硕大的绿帽子却被蒙在鼓里,被欺骗!”
“不,小菊,艳菊,你不能这样……”眼看着马艳菊跑下楼梯去,东旭连忙拉住她。马艳菊使出蛮力挣扎着,企图挣开他的钳制。就在拉拉扯扯间,马艳菊一不小心,一脚踏空,摔下楼梯去。
“艳菊!”金东旭睁大了眼睛,看着马艳菊的身子球一样滚下楼梯去,她的头从一级一级的大理石阶梯上撞下去,发出可怖的撞击声。
画室里,柔桑听到外头的争吵和金东旭的失声惊叫,她连忙跑出了画室,看见金东旭一个人呆呆地立在楼梯口。她心里有不祥的预感升起来,脚底像踩了棉花似的,踉踉跄跄地向楼梯口走去。走到金东旭身旁,顺着他呆滞的目光,柔桑看见了躺在楼梯底下的马艳菊,她一动不动地躺着,头部殷殷地流着血。柔桑低叫了一声,便用双手掩住嘴巴。
凌晨的时候,金明晓惊醒了,他做了个噩梦,那场车祸又在梦里重现。重重地撞击之后,便是彻底的黑暗。黑暗中,他独自一个人暴走,直走得冷汗涔涔,精疲力竭,可是还是走不出这片黑暗。他在黑暗中惊恐地睁大双眼,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任自己被黑暗一点一点吞噬,侵蚀,腐溃。蓦地,他看见黑暗中出现一点亮光,竟是大哥金东旭的车灯。他一阵欣喜,正想呼喊,透过车子的挡风玻璃,却看见妻子柔桑正坐在副驾驶座上,车子停了下来,东旭和柔桑拥抱在一起,然后热吻。
金明晓一下就惊醒了,喘着粗气。床头开着微亮的照明灯,金明晓看见柔桑正趴在床边睡着。他蹙了蹙眉头,伸手推醒了她:“你怎么在这?羽杰呢?”
柔桑一脸疲倦,脸色苍白,她理了理散落的头发,道:“我让他回家了。”
“你怎么这么晚了还来医院?大嫂都跟我说了……”
“大嫂跟你说什么?”柔桑的心一下紧了,不可能啊,马艳菊来不及赶到医院,就从金家大宅的楼梯上摔下去,她和东旭把她送到医院后,她就一直昏迷着,她不可能会和明晓讲些什么的。
看着柔桑紧张的表情,金明晓笑起来,轻轻道:“你是最近跟着大哥太累了吗?”
柔桑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口,明晓居然知道她和东旭的事情,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明晓,你听我解释……”
金明晓拍拍柔桑的手,安抚道:“不用解释,我都了解。大嫂说你最近不常来医院,是因为你帮着大哥去考察全城酒店的经营情况嘛!我和大哥是手足,金家的事业遇到了瓶颈,生意上我一窍不通,帮不上他的忙,你能帮到大哥,我也很高兴,至于我,不是有大嫂照看着吗?你不用担心,这么晚,还来医院做什么?在家好好休息着呗!”
柔桑的心这才落回心坎儿里,但是更深的歉意和自责的感觉从心底里重重地升腾起来。她的眼底浮起了一层泪雾,哽咽着唤道:“明晓……”
“你怎么了?柔桑,”金明晓不解地看着柔桑的眼泪,他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我会很快好起来的,我知道这些年,我们夫妻都没有好好沟通过,我因为工作和应酬,忽略了你,等我伤好以后,我会补偿你。我们一起去加拿大看女儿,好不好?茜茜十六岁了,该长成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我们有两年没有见到她了,我好想她啊!”
柔桑的泪扑簌簌往下掉去,像许多珍珠打在金明晓的手上,然后碎掉。
“柔桑,出了什么事吗?干嘛一直哭啊?我虽然出了车祸,但是我更希望通过这次车祸,你能和大嫂冰释前嫌。毕竟都是一家人,大嫂也不是什么坏人,从前,她只是性格跋扈了些,你知道她是有钱人家的闺女,出身好,难免从小骄纵了些,现在宇风死了,大嫂一下子就憔悴了,我看她最近苍老了好多。虽然,她还没从宇风的阴影里走出来,但是她还是来医院照顾我,强打精神,所以,我希望从今往后,你都不要和大嫂较劲了,好不好?中年丧子,大嫂很可怜的……”
“别说了,”柔桑低低打断了明晓的话,她的喉咙口像梗了一个鸡蛋,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她沙哑着声音说道,“明晓,大嫂受伤住院了。”
“怎么会这样?晚上在医院和我告别的时候还好好的。”金明晓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回家的时候,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现在还昏迷着,大哥正陪着她。”柔桑只能轻描淡写,她当然不会告诉明晓马艳菊出事的经过。她抱着一丝侥幸,或许马艳菊醒来想通了,不会把她和东旭的事情告诉明晓,那么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只要她和东旭从此断了牵扯和念想,不就又海阔天空了吗?可是,她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将东旭从自己心里抹去呢?那是一个烙印,怎么可能抹杀掉呢?柔桑心慌意乱着。
而金明晓更是心乱如麻,他只说了一句“我要去看大嫂”便彻底沉默了。他伤得太重,连坐起来都不可能,又怎么可能去看马艳菊呢?他只是对柔桑说:“有大哥照顾大嫂就好,你也累了,去陪护床上躺着吧!”说完,金明晓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给杨羽杰挂了电话,电话很快被接听。
“羽杰,到家了吗?”
“刚到家门口。”杨羽杰正站在铁栅门边,一手搭在铁栅门上。
“这么晚,让你跑来跑去的。”金明晓深表歉意。
“没事,太晚了,你赶紧睡吧,我也赶紧睡一觉,明天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挂了电话,杨羽杰推开了铁栅门。关好铁栅门,一回身,忽见梧桐树下站起一个人来,他吓了一跳。乍一看,是个女孩。
“洛洛!”杨羽杰欣喜地奔上前,一下将赖冰儿揽进了怀里,喃喃道,“洛洛,你终于回来了,你让我好找。”
赖冰儿静静地呆在杨羽杰怀里,她知道他把她误当成了柳茹洛,可是哪怕是误会也是好的,至少她又拥有了他的怀抱。这久违的怀抱,和多年以前校园里的怀抱到底是不一样了,有了世俗的浸淫,有了岁月的磨砺,有了成长后的笃实和安逸。
这个怀抱持续了很久很久,他就这样紧紧地箍着她,箍得她喘不过气来,她终于推开他,抬起头来。她看见月光底下,他的神情急剧变化着,原有的神采瞬间就黯淡下去,然后是怒不可遏地质问的声音:“你怎么会在这里?”
“铁栅门没关,我就进来了,累了,有椅子就坐了。”赖冰儿轻轻地道。
“那现在可以走了。”杨羽杰冷冷地抛下一句,便向室内走去。
“杨羽杰,”赖冰儿喊起来,“你怎么能这么冷酷?我脚崴了,天又这么晚,不可以留宿一宿吗?”
“你又何必来自取其辱?”杨羽杰头也不回地走进客厅去。
90羽杰你好
赖冰儿颓然地看着杨羽杰的身影从客厅里穿过,客厅的灯亮起又暗去。赖冰儿走到客厅门口,她试图拉开那扇门,但是拉不开,门被杨羽杰反锁了。她使劲拍打着门,喊着:“杨羽杰,你为什么对我这么绝情?你不是曾经深爱着我吗?为什么说变就变了呢?那你能保证你现在对柳茹洛的感情就一定能一辈子都不变吗?柳茹洛要和你离婚了,她离家出走了,她不想见你,这些事情我全都知道。杨羽杰,为什么一定要死赖着她?为什么不能像当年那样,我不要你了,你也就潇洒地放手?杨羽杰,她不要你,不是还有我吗?杨羽杰,我知道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我回来补偿你,你接纳我,原谅我,好不好?”
杨羽杰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他不想理会赖冰儿,他心乱如麻着,心心念念想的是,柳茹洛,你到底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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