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南侠展昭在金宅之外遇到一位老者,听闻他冤似海深,便料想到这冤屈多半必与那金婵儿有关。有心叫老者一股脑倾诉出来,转念一想,此地不宜久留,万一又有其他贼人过来,可如何是好?
于是,展昭便带着老者,火速赶回了开封府。此时已近中午,安排老人家吃了一顿午饭,叫上公孙策,又说起来:“老人家,现如今你可以把你的冤屈尽数说来了!”
那老汉双眼噙泪,长叹一声,说道:“我的大老爷呵——我老汉今年六十有三了,本家姓方,本来是方宅上的管家。不成想,我家少爷外出经纪,一去三年,只说今年回来,结果过了日头迟迟未归。老爷夫人忧心少爷,便双双前去寻找,哪知坐船过江不慎跌落,双双归西了。我那少爷也被人运了回来,可怜也是一具尸体了——”
说到这里,老人是泣不成声。公孙策免不了又劝慰了他一番。
老人止住哭声,说道:“我料理完老爷一家三口的后事,谁知道送少爷回来的那伙人,偏说什么少爷在外赌钱,欠了他们六千两白银,要拿这宅子抵债用。我素来知道少爷秉性,他是决计不会赌钱的,故此我便不同意。那伙人便将我强行殴打,用了手段,将我家宅子生生给做成了他们的!可怜我孤身一人,被打成重伤,卧病在床半年多。饶是邻里帮衬着,不然老汉我也早就去见了阎王了——”
说到这,又哭了起来。
展昭不免跟着神伤了一会。这方家人的命运着实也是苦了些。可所谓草菅人命又从何而来呢?便开口问道:“老人家,你说草菅人命,所为何事?”
那老汉不听则已,一听这话,脸上立刻就起了愠色,语气也暴躁起来,“快别提了!我养伤时候,有一个老邻居,以前是个仵作。我求他好歹帮我一下。后来他去验过少爷尸体,你猜怎么着,我家少爷是中毒而亡的!中毒!可那伙人非告诉我说是突发重病,这不是骗我么?少爷一向身体康健,哪来的病痛?肯定是他们看到少爷赚了钱,见财起意,用毒给害死了,再来谋夺我家家产的!肯定是的!这伙人,看着就不是个东西!我是实在气不过,这不刚能下地,马上就去那里叫骂了!”
“送你家少爷回来的那伙人,你可还记得什么模样?内中有没有一个女子?”展昭问道。
老人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都是一帮小子,没有女子。看着面生,倒不像是本地人。”
“若是叫你再去相认,你可认得出来?”展昭问道。
老人一拍胸脯,说道:“认得!认得!化成灰我也认得!不然,我哪有老脸去见老爷和夫人!”说完,眼角又流出了热泪。
公孙策将老人的话一一记载了案簿上,又让老人摁了手印,问了一句:“老人家,那伙人说你家少爷欠他们赌债,可有凭据?”
老人一怔,说道:“倒是有一个字据。我也没细看,他们就在我眼前晃了一下就拿走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少爷的签字。哎,都怪我老糊涂,当初若是劝阻老爷夫人,就没有这回事了。哎,都怪我呀——”
展昭安慰了老人一番,送了他一些盘缠度日用,着人将老人送了回去。这边问公孙策:“公孙先生神机妙算,依先生看来,这案子可如何下手?”
“方法有两条,一是重查方家一家三口的死因,溯源而上,找找线索;二是彻查金宅的交易记录,找到最初的买主。”公孙策问道,“展护卫,选哪一条啊?”
展昭一笑:“开棺验尸的活计,我是做不来的,这就有赖于公孙先生的精妙医术了。既是有宅子的买卖记录,我且去追踪这条线索吧。开封城里好歹还认得几个房宅经纪。”
二人相视一笑,各自忙去了。
说书人一张嘴难说两家话,咱们一个一个道来。先说南侠展昭,带了张龙赵虎,直接去了王舜家里。可巧这天王舜有些风寒,未曾出去营生,见他们三人到家来,是又惊又怕,奉了茶水,问道:“我的大老爷哎,你们这是找我作甚?”
展昭听得出他声音里的忧虑,笑道:“王大哥不必担心。我们只是想来问问,当初金宅的买卖交易,是哪一位经纪做的?王大哥可曾知道?”
王舜长舒了一口气,说道:“这个呀,你们直接去后街找马不庸就行了。我就是听他说的。他家门前有两个马的雕像,全开封就此一家。好找得很。”
三人致谢,马不停蹄来到后街。果然是看到了门前马的雕像,敲门问讯,里面迎出来一个浑身酒气、蓬头散发的男子,一脸的胡须,笑道:“差官老爷,你们找谁啊?”
赵虎问道:“你可是马不庸?”
那人笑道:“是我是我。我告诉你,我祖上可也是名满天下的将军,迟早有一日我也能上马定江山的!看看我这雕像,仅我一家,再无第二。哈哈哈!”
展昭听得他言语轻狂,料想是贪杯醉酒了,问道:“马先生可还记得,几个月前的一桩买卖?”
“记得?”马不庸一晃三摇,“不记得......嗯,不记得了。”
展昭有些犯难,他现在这个醉酒样子,如何问得出实情来?
倒是张龙在一旁笑了,说道:“展大哥,你是不知道,这些个经纪故弄玄虚,这是等着你给些个开口费呢!”
展昭恍然大悟,从怀中掏出一锭白银来,送到马不庸手里,说道:“些许小事,还望马经纪帮忙则个。”
马不庸脸上顿时就开了一朵花,眼睛直勾勾看着那白银,嘿嘿一笑,揣到了怀里,问道:“你们要问什么?”
展昭重说了一遍金宅的事情。那马不庸想了想,说道:“嗯,这事儿还真是我给办的。就是那小方少爷欠了人家钱嘛,欠条上写明还不上就用祖宅抵债的,那有什么办法?”
展昭问道:“那欠条可在你这里?”
马不庸一嘟嘴,眉毛也挑了起来,笑道:“我的大官差老爷,那是别人的字据,我怎么能够拿呢!反正呀,我是看过,白纸黑字,还有画押,错不了的。”
“那买主姓甚名谁?如今又在何方?”展昭追问。
马不庸打了一个酒嗝,说道:“待我去找找。”说完,是钻到屋里,稀里哗啦翻了好一通,手里拿着个几页纸,缓缓晃了出来。往展昭面前一递,说道:“呐!都在这里了!”
张龙赵虎见他言语放肆,没个礼数,心中有火,想要教训他却被展昭给拦住了。“查案要紧。”展昭一句话,张龙赵虎也只得作罢。
接过来这几页纸,展昭看了一下,确实是金宅的交易记录。但是记录显示的,却是金婵儿从他人手里买下的宅子,并非是方家抵债的交易。这么说,金婵儿是从别人那里买下的房子,这事难道与她无关了?
展昭看了看醉醺醺的马不庸,问道:“金宅的第一手的交易资料,在哪里?”
马不庸一听,眼睛跳动了一下,笑道:“都在这里了!”
但这一个小动作可被张龙赵虎看在了眼里。这二位也干了好多年捕快了,多少也习得了一些识人之术,眼瞧着马不庸跳动了眼皮,便知道他必然是有所隐瞒。那张龙苍啷啷抽出大刀,恶狠狠说了一句:“如实交代,胆敢欺瞒官府,你是活腻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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