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梯、堙、穴、突。
广武侯隗伏面无表情地立于高车之上,手握横轼阴鸷的眸子死死盯着以蛾傅而上的秦军锐士,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撞车一次次重击着老朽的甘泉宫门,嬴氏宗族虽自持武勇却仍不敌数倍于己,训练有素的百战锐士。
一眼可见的胜负没什么值得看的,残忍的杀伐在继续着,锐士们如同曾经一样,以首级悬于腰身,大肆屠戮曾经刚刚在上的嬴氏子孙。
隗伏虽是楚人,却年少入秦,一生都在为秦效力,当初天下大定,隗伏与王绾一样都是建议以封子弟为王,以来拱卫中央,燕、荆边远,黔首未附,仅仅以驰道相连,以吏而治,又怎能做到如臂使指,一旨诏书可定?秦以武力而威逼天下,民心不在,仅有天命又如何?
始皇自号皇帝,而子弟为匹夫,内亡骨肉本根之辅,外亡尺土藩翼之卫。
然而,远见卓识却被皇帝弃之不顾,为群臣讥笑道古以非今,岂不知古若皆不可取,又何来今日?
李斯不过以客卿之身而仕秦,倚更尅画,平斗斛度量文章而得幸于皇帝,隗伏不否认李斯作为法家大才的能力与功绩,然却鄙夷其打破了秦一直以来“宰相必起于州郡,将军必发于伍卒”的传统。
秦当立,然秦法必改,否则亡国不远矣!
及于此,隗伏与王绾才不惜与赵高合谋忤逆举兵,或许只有换一个君主,除掉李斯,才能使秦国祚长存,二世,三世直至万世。
甘泉宫的鏖战仍在继续,杨喜所率甲士已将华阳宫团团围住。
皇后卫尉王翳率部与杨喜隔宫河而对,双方剑拔弩张,却也一时没有兵戈相见。
正殿,芈南一身皂色谒庙服端坐案几之后,将行董弼、皇后少府赵洵、皇后少仆阖稱等一干属官分列下首。
“杨喜部,已围我华阳宫。”董弼开口道:“王将军率军严守宫墙,暂无危困,且殿下安心。”
“杨喜所部有甲士几多?”芈南问道。
“斥候所观,三千余人。”董弼道:“大致与我部相当。”
“三千?”芈南蹙眉,明眸之中尽是忧虑。
见状,董弼宽慰道:“殿下勿忧,兵法有云,十则围之,倍则攻之,且华阳宫宫墙高陡,皆青石所筑,杨喜区区三千人若想攻取,难如登天。”
“传寡小君谕。”芈南无心听董弼之言,目露寒霜道:“令王翳率军出城,与杨喜交战!”
“殿下!”诸属官闻言皆大惊失色,董弼忙道:“殿下不可,我华阳宫卫......”
“没什么不可。”芈南起身,环顾四周,语气决然道:“吾等与杨喜越是鏖战,越可引赵高遣兵来援,如此陛下才能安虞无恙。”
“如此,殿下危矣!”董弼摇了摇头,痛心疾首道:“贼兵若至,殿下......”
芈南不答,径直反身还至内室,待再出来之时已是褪下谒庙服,而戎装一新:犀甲环身,纤腰暗藏,青丝绾髻,以皮弁冠。
董弼愣神,芈南却手握长剑阔步而至,樱唇虽是轻启,语气却不容置疑地道:“陛下有武丁之资,寡小君自当为妇好以比之,传谕,华阳宫人,皆随寡小君出宫迎敌,胜,秦必以国士相待,亡,寡小君与诸君共赴黄泉!”
言罢,芈南不待董弼阻拦,左手持弓右手按剑带着宫卫郎中等一干护兵出正殿而直奔宫墙。
全副甲胄的王翳看到芈南之时,口半张而面色潮红,似怒似恼似忧似气,然而还未等他开口指责时,芈南便以挽弓搭箭连射而发,箭矢划破夜空,吹响了接战的序幕。
一鼓作气,再而衰。
皇后芈南亲自立身宫墙鼓舞士气,华阳宫宫门大开,三千宫卫四面而出,黑色的甲胄被夜幕掩盖,如潮水般涌向杨喜所部。
诛杀杨喜者,爵大良造,赏钱百万!
作为军中宿将,杨喜也绝非等闲之辈,经过最初的慌乱之后,有效的的指挥使中尉军很快就稳住了阵脚,以伍为组,逐各分割击杀华阳郎卫军,戈、矛、钺、铍等长柄武器隔空间挥舞,金属甲胄碰撞,铜剑短兵相接。
皇后亲至,爵财厚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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