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宫,别苑。
此处篑土为台,叠山理水,苑中粉白色的花争芳斗艳相继盛开,花海中流水榭畔草席一张,石案一座。
赵胡亥端坐于此,轻嗅着芬芳,馥郁之情油然而生,芈南无大恙,这是最让赵胡亥安心的消息了。
阖目而坐,脑海中泛起并不久远的回忆,初见芈南之时,赵胡亥年不过总角。
六国宫阙中,各国亡君携家眷谒见始皇帝,仅有髫年小女郎梳着丱发,着浅黄色窄袖短衫下为绿色曳地长裙,赤足穿着花锦木屐,屐上足如霜,不着鸦头袜。
小女郎年岁虽幼,却落落大方,端庄典雅,明眸皓齿,不可方物。
从相识到大婚,再到如今已有八年之久,小女郎也是见证了赵胡亥从童稚孩提到浪荡公子再到君临大秦的皇帝。
知我心,为汝心。
所谓主人入室,亲脱妇之缨。
少年夫妻,莫过如此。
“陛下。”
略显娇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破了赵胡亥的回忆之思。
女婢瑶至皇帝身侧,施礼道:“殿下已然转醒,陛下是否......”
不待瑶说完,又一声高呼而来。
“陛下。”
水榭外,景夫高声奏道:“长公子以至咸阳宫,于殿前候立等待传禀!”
半个时辰后,赵胡亥乘與驾离开华阳宫赶往咸阳宫,别人可以不见,但赵扶苏不行。
“景夫。”
“奴在。”
“汝很好。”
“陛下?”
阳光透过檀木窗垣,芈南脸色苍白,似无血色。
“殿下。”瑶于榻前轻唤。
“嗯。”声音细弱,微不可查。
“殿下为陛下而奋战华阳宫,此事为何严禁奴等与陛下分说?”瑶愤愤不平地道:“陛下知殿下负伤数日不至,今日来了却又被叫走,如此薄情!”
“瑶。”芈南侧过身道:“此话语不可再说!切记,芈南之于陛下不过妻也,陛下之于芈南确是天也,既寡小君为皇后自当为陛下分忧,怎可只虑自身安危?”
语气平缓,然眼角却晶莹泪流,夫妻一场,芈南终不负君也!
“可。”
“瑶汝切记,韩子有言:‘夫龙之为虫也,柔可狎而骑也;然其喉下有逆鳞径尺,若人有婴之者则必杀人。人主亦有逆鳞,说者能无婴人主之逆鳞,则几矣。’”
“寡小君为皇后,守其宫室自是本分,又怎敢奢求。”芈南声音低沉,哀伤道:“陛下在意之天下尔,寡小君为后,皆因荆地也,他日若陛下所求别处,自是要华阳易主,故有爱于主,则智当而加亲;有憎于主,则智不当见罪而加疏。”
“寡小君亡国之人,今为皇后,已是莫大恩宠,陛下如此,不过君之道也。”
......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赵胡亥居上首,安然若素地接受了赵扶苏的大礼参拜,如此,君臣名分以定,大义可安。
“阿兄。”赵胡亥和煦一笑,颇为关怀道:“塞上多苦寒,数载边陲卫守,阿兄受罪了。”
“为国而戍,扶苏不敢言累。”赵扶苏肃穆地说道:“臣三载上郡而筑长城,守边塞,与北胡之人多有接触,已有奏疏万言承于陛前,虽不敢言尽详大漠之势,却也可知北胡生息所养。”
“哦?”赵胡亥看着一本正经汇报工作的兄长,也有了几分性质,问道:“这北胡何人也?”
“北胡号匈奴,其祖曰淳维,为夏后氏之苗裔,其居夏后氏之苗裔,逐水草迁徙,毋城郭常处耕田之业,然亦各有分地。毋文书,以言语为约束。”
“儿能骑羊,引弓射鸟鼠;少长则射狐兔:用为食。士力能毌弓,尽为甲骑。其君号撑犁孤涂单于,意为广大天子......
臣以为,若北击之........”
“阿兄,此事不急。”赵胡亥摆摆手,打断了赵扶苏的奏言道:“匈奴于我大秦,不过涓埃之微,癣疥之疾尔。”
赵扶苏虽知匈奴细碎,但赵胡亥更知匈奴大势走向,东胡尤在,被打怕了的匈奴是没胆子南下的,况且,匈奴虽为马背民族,然嬴氏部族同样为牧马出身,周天子亲封的弼马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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