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前殿。
赵胡亥如今是越来越喜欢廷尉姚贾了,不愧是法家申不害门徒,察言观色,懂得为君主分忧,想君主所未想,行君主所不能行。
“陛下。”姚贾道:“昨夜臣已将竹牍尽为一观,其内容以了然于心。”
“甚好。”赵胡亥称赞,他道:“那翌日朝会?”
“陛下且安心。”姚贾信誓旦旦地说道:“翌日朝会非变更郡制,非更弦法令,三公九卿之中,右相只知做事,左相既是反对也怕是独木难支,至于御史大夫、太仆、典客等等,加之诸将军,赵高行宫变时而诸卿默言,作壁上观,今之陛下所令又怎敢不从?”
“那依廷尉所言。”赵胡亥道:“此议定能通过?”
“然也!”
………………
章台宫,宣政殿。
赵胡亥身着玄衣纁裳,头戴十二旒冠,系白玉珠,佩玉具剑,绶黄赤四彩,召三公九卿及诸将军前来议事。
始皇帝临朝时,每日三朝,几不间歇,到了二世皇帝,有事议政,无事罢朝,赵胡亥秉承着术业有专攻的观点,皇帝只要保证令出于上即可,事必亲躬完全没有必要,咸阳米虫够多了,赵胡亥可不想再养一帮公卿。
大殿内此时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安静,既没有朝臣起身奏事也没有如过去一样相互交头接耳,所有人都眼观鼻鼻观口地沉默着。
诡异的气氛持续了近半个时辰后,左丞相李斯手持玉圭率先奏道:“陛下,先帝划设天下四十八郡今不过数年,臣观之并无所弊端,另郡县之地往来于公文,且无有不便,是以,臣以为,须臾增设禹之九州凌于郡上。”
“左相所言在理!”赵胡亥环顾大殿,道:“诸卿以为呢?且都议议。”
“陛下!”赵胡亥话音刚落,廷尉姚贾便起身行至中央,作揖道:“臣以为,左相所言大谬!”
“今之未有弊,且何能言语他日亦然?左相曾有言今不好古,臣以为甚是,先帝设郡之时天下初定,而今我大秦承平四海,这郡县就稍显不足。”
“姚卿有何谏言,尽管说来。”
“陛下。”姚贾再拜道:“臣观天下之郡县制所分皆承袭宗周以来各国自划而设,以今观之早有不妥之处,郡之划分皆以山川河流为界,若有不轨之徒占据一郡之地以抗庙堂则内有钱粮甲士外有天堑阻隔,即兴兵讨伐也稍费时日。”
姚贾按照赵胡亥给的大纲侃侃而谈道:“如此,臣以为应当重划郡县所辖之地更张现有制度并稍夺其权,制其钱谷,收其精兵,则天下自安矣。”
“讲下去。”赵胡亥闻言面露沉重之色道:“具体如何?”
“以故荆之地为例,四川、东海、九江三郡拆分为九,为一省,设巡抚以治,其下分设按察、布政、转运、都指挥、都御史五使分而署理本省刑律、民政、财赋、军务、监察事,五者皆有上达天听之权,且互不统属各自行本职之事,另其省隔大江一分为二,巡抚之位虽处尊居显然却也无力以抗庙堂。”
“去民之患,如除腹心之疾,朕所愿尔。”赵胡亥赞许地道:“姚卿所言大善,此举当得百代太平。”
“陛下谬赞,臣浅薄之言,不敢当陛下此赞。”姚贾谦逊地说道。
看着眼前的这一对君臣一说一和地唱着双簧,李斯就是再愚钝也明白了眼下的场景,他被陛下遗弃了。
如此似曾相识的感觉,昔年同样是李斯为廷尉,而王绾为相,一场大朝会下来,完全就是李斯与始皇帝二人的舞台,身为丞相的王绾被摒弃一旁,充当看客。
“陛下。”李斯再次起身,试探着开口道:“更革一事,耗时巨大,今......”
“左相。”赵胡亥打断道:“左相政务繁忙,廷尉所谏虽是百年之计,却也需徐徐图之,此事不急,便有姚卿慢慢筹谋便是,些许琐事,何劳左相。”
如果说之前李斯只是担忧而已,而今看确是如此了,陛下这是借更革来分夺其权,自始皇时李斯独握相权的时代怕是要一去不复返了。
“冯卿。”赵胡亥看向名为百官之首的冯去疾,道:“可有异议?”
“臣附议。”冯去疾道,他无所谓李斯与姚贾之争,大秦右相也从未取得过最高权力。
“嗯。”赵胡亥点点头,很是满意冯去疾的明事理。
夺李斯之势,赵胡亥看了眼落寞无比的左相,环顾四周开口道:“东方,寡人之所以忧虑也!可谓夜不能寐,六国之贼反秦之心不死,是以寡人以为,当未雨绸缪。”
这一次,李斯没有开口再说其他,他回到座位上坐着,一言不发,如老僧入定般。
“前将军蒙恬,即日返塞上,统上郡之军,副将王离十万众仍驻守其地,余者,二十万众入太原郡,驻晋阳。”
“唯!”
“后将军李信,随长公子入岭南三郡,掌任嚣之军,入九江郡,驻寿春。”
“唯!”
“左将军王贲,统四川、东海、薛、砀四郡之地,发山东、关中戍卒二十万,驻鲁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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