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片刻,沈钦还是毅然决然地道:“子华,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蒨本来见其不断变化的表情就觉得疑惑,当下更是好奇道:“你我之间,焉有讳言?但讲无妨。”
“天子早已崩于宫苑!”
陈蒨听此大惊道:“药师怎可胡言?”
沈钦眼神坚定,盯着陈蒨道:“子华可愿信我?”
陈蒨忽听此惊人之语,讷讷不能言语。
沈钦不管他,接着道:“如今天子骤崩,山河不稳,太子殿下必当继位。候逆则必为遮掩弑君丑行、涂抹太平而隐瞒天子崩讯,而另筹备登基大典。如此,便须多日准备。”
“若待其一手操划完毕,则令从天子,只需一道招抚诏文,则天下可定。届时便是吾等有通天之力,也奈何不了彼辈羯奴了。”
陈蒨一顿踌躇,总算缓过神来。心下猜测沈钦或许是强称天子驾崩,以便矫诏勤王,便皱眉道:“如此,吾能奈之何?”
“正是因此,我等才有喘息之机!”
听沈钦此言,陈蒨眉头一跳,问道:“药师此话怎讲?”
沈钦生怕陈蒨听不明白,放缓语气道:“天子初二驾崩,今日亦才初八,若候逆隐瞒,则太子必不能立时即位。吾等当可效魏武故事,矫发天子遗诏举义,率兵勤王,届时发檄文,邀天下豪杰,则必能匡扶梁室,一扫胡膻!”
陈蒨听了此语,见果然如此,于是眉开眼笑,一只手重重的拍在沈钦肩上,大笑道:“若真如此,则我杀父之仇、辱君之恨皆可得报!”
但陈蒨转而情绪又低落道:“只是不知候逆是否真如药师所言,扭捏行事?若其令太子殿下仓促登基,发诏安抚,达于三吴,则吾等便立成叛逆,届时又奈之何?何况矫诏事大,便是事后功成,也难逃罪责啊!”
沈钦盯着陈蒨,再次问道:“子华可愿信我?天子已经崩逝,太子又未登基,此时正是揭露侯景丑行之时!只要吾等能赶在太子登基之前逼近台城,便能扭转局势!”
事到如今,也只有放手一搏了,陈蒨咬紧牙关,双手握拳,重重击打在香案之上,道:“大丈夫立于世,自当匡君抚国,焉有妇人之迟?药师只需教我如何行方,吾必全依药师!”
听陈蒨此语,沈钦心里放下一半,暗道不愧是做大事的人。
其实做出这个决定沈钦自己也是矛盾的,但他最终还是如此设计,便是因为他觉得,陈蒨是否登基与江东、三吴元气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
若是江东得保,便是陈倩不能登基那又如何?南朝依旧有北伐之力。若是不然,则即便陈蒨登基也只是苟延残喘而已。
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沈钦才做出如此决定,所幸陈蒨终究是明主,能够给予自己操作的空间。
想了一会了,沈钦道:“子华刚言矫诏疑虑,我也有所顾虑。一则矫诏事大,非是子华一人所能承担;二则子华久在临安,便是矫诏也师出无名。”
陈蒨点头道:“正是如此,药师有何建言?”
沈钦道:“此时吾族中长者叔祖正折返吴兴。其于建康御贼有功,建康城陷之后,已然阴潜归家,正待招兵买马重整旗鼓。若是言于他,其必欣然肯行,此事当事半功倍。”
陈蒨皱眉想了一会儿道:“药师是言……沈右军,沈叔父?其竟归于吴兴?我怎不知?”
沈恪与陈霸先关系极好,也是他为媒人牵桥搭线,将沈妙容许给陈蒨。只是这么一算,沈恪为沈钦父亲沈法深的叔父,那么沈钦不就比陈蒨低一辈了么?
所幸时下深受胡虏之风影响,并不苛求礼节,二家还是各论各的。沈钦唤沈恪叔祖,陈蒨唤沈恪叔父,而沈钦、陈蒨又兄弟相称,实在绕人。
此时也不是沈钦细细解释的时候,只道:“叔祖不仅归家,且带着镇远将军之独子回到吴兴。”
陈蒨高兴道:“果然?仲父家小得以保全,当真佛主保佑。”
沈钦道:“叔祖此来吴兴,吾等可去寻他,商量事宜。其德高望重,又出于建康,由其发诏合情合理。”
陈蒨道:“如此甚好,我立即备马,前往武康!药师可与我同去?”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