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福省,东庑房之中,一宫娥手提装了食物屉盒走了进来,随即大门又被外面的卫士关好。
宫娥将屉盒放在桌案上,退后两步,俯身下拜道:“周博士,今日的饭食到了,放在老地方,还请好用,奴婢退下了。”
说完,慢慢向后退去。卫士将她放出,又将大门锁上了。
只听阁楼之上,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传来:“周博士,未想身受拘禁,犹能有红袖添香啊。”
若是沈钦在此,相比能够听出,正是傅岐的声音。
而傅岐话音刚落,便传来一阵朗笑,那声音低沉磁性,笑罢,才缓缓说道:“傅公如此笑话,当真不该。”
傅岐笑道:“周博士居于永福省,犹能安享一房,倒是让某心生嫉妒。想必是中书侍郎暗中照拂吧,也难怪博士有底气语态生硬。”
操那低沉声音之人闻言,笑容渐收,长叹一口气道:“弘让为我,身负多少讥谤之言啊。”
原来这人正是国子祭酒周弘正,为晋光禄大夫周顗的第九世孙。自幼丧父,与兄弟周弘直、周弘让皆为叔父侍中护军周舍抚养长大。
周弘正敏捷聪悟,精明事理,十岁时便能拿着《老子》、《周易》侃侃而谈,到如今,已俨然玄学宗师。
如今周弘直远投江陵,周弘让,投于侯景,唯有他坚守在太子身边,可谓抗直守正。不久之前,萧绎接到京中书信,还与周弘直谈到了周弘正,将其与投降侯景的王克、陆缅对比,说道:“唯有周生,确乎不拔。”
而如今,听闻傅岐讨论投降了侯景的周弘让,却让他心内黯然。他如何不知道,当初兄弟三人,观时事不对,便定下三分之计。他自己守着天子,周弘直投靠势力最大的藩王,唯有周弘让,背负着骂名投靠侯景。
傅岐之语,隐含嘲讽,但周弘正却知其并无恶意。
果然,傅岐道:“如今天子崩逝,太子又将登基,未知博士如何打算?”
周弘正道:“此语当不似出于傅公之口,该是王伟遣人来言。”
傅岐哈哈大笑,道:“老夫非是劝思行(周弘正字)投于侯景,你莫要如此看我。”
周弘正低头含笑,呷了口水,道:“饭食已至,且容我先用餐吧。傅公也似还未进食,不妨一起。今日特地传信,让多备了一副碗箸。”
傅岐一愣,怪笑道:“思行精通易理,卦学还在我之上。今日,可算见到了。”
周弘正道:“些许射覆小戏,哪里能言之于口?易理当于持身修心,非为课卦所设,无非修到精深,自会心血来潮罢了。”
傅岐一拱手道:“多谢思行见教,看来,老夫身堕术处深矣。”
周弘正一笑,起身道:“当不得傅公之谢,于玄学一道,某还如稚子,当与公同修。”
傅岐也是一笑,起身道:“那便共进午食?”
“共进!”
二人并肩下楼,正在梯子上,傅岐向下望去,只见四柱间架之内,堂中唯有一木案,案上置盒,不禁顿住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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