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衫少年目视水中涟漪、嘴里又一字一吐地道:“本门行事,素来不容人干预,若有犯者,唯有两道可择。一,是归顺听任使唤……“
韩通不待他将话说完,含笑问道:“要不然呢?”
黄衫少年倏他一转脸,逼视着韩通,仍旧一字一吐地道:“那就要身遭剖心,切腹,剁手,斩脚之惨!”
韩通闻言,却面色不改,而是淡淡地一笑,亮声道:“好横的规矩哟!幸亏在下不在此限之间。”
黄衫少年诧异地瞅了他一眼,接着急道:“你凭什么认为自己不在此间?”
韩通一声哈哈然后一本正经地道:“这个都不懂?因为那规矩是你们订的,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说完,他目视远方、忽然,只见西路上有一位十分眼熟的枯瘦黑衣老尼、正徒步疾走而来,于是赶忙向黄衫少年道:“对不起,在下有位相识到来,咱们的过节,稍时再了。”
他不待黄衫少年回答,立将马鞭悬在马鞍前,然后身形微耸、如同一朵轻飘飘的彩云,一纵就是七八尺,飞快地前迎了过去。
原来,这位徒步而来的老尼,正是五年前掠走银河仙子张如虹的阿尔金山辎衣神尼!
韩通人在空中,便已开声高呼道:“老师太,晚辈韩笑在此!”
辎衣神尼一眼就认出了飘身而来的青衣少年,于是足下停,凝视着韩通道:“阿弥陀佛!娃儿你果真艺成下山了,可喜可贺!”
韩通轻轻降落在神尼面前,双手一拱,礼道:“日前晚辈曾专程登府中解渴,不想您老人家已云游在外,白走了一趟!”
说罢,他又迅速地从怀中掏出不久前褒禅番僧留下的那颗念珠,双手一奉,道:“此物乃黄教大金寺首座褒禅天尊所赐,小子奉尊师之命,转赠老师太,据说此物可了老师太化解藏蒙之间纷争的博大心愿,敬请老师太笑纳!”
辎衣神尼一见这颗檀木念珠,似乎喜出望外,立刻高声口喧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陈穷酸果然是个重义之人!”
说着,她将念珠珍藏入怀中,丑脸上笑容一绽,道:“好娃儿,谢谢你了!令师说得不错,近来老身正在为此而奔走不息,目前在甘平举行的那场奥博尔叽、还闹得险些将事态扩大,后果不堪收拾了呢?”
略作停顿、她又快慰地点着头道:“如今有此信物,暂时已无高枕之忧,也省去了老身一趟艰难的东行跋涉了!”
原来,蒙藏二族,虽然同一信仰,但各部落所宗有异,更有“黄”“红”两大教派之别、因此,近十年来,黄教势力尤其鼎盛、他们仗着力强势众,到处逞强,因而与别的部落派别时常因些许小事而大动干戈,闹得水火不容,流血伤亡。
加上前响“辎衣完努部落”所珍藏的一颗取信于人的圣物“舍利子”不慎失窃,因此,他们更为黄教所轻视,甚至连三年一届的“奥博尔叽”都不准参入,为此,两大派别几乎由口舌上升为使刀枪,事态极为严重!
辎衣神尼、本属蒙人,她眼见不平,又面恶心慈,惟恐两派争拚弄成两败俱伤,而且她很清楚两派中都有能人,是远非武力可以征服得了的。
因此她发愿要亲手追回失宝,以化解双方新仇宿怨为己任。
于是,她有心前往黄教圣地大金寺去求取信物、以镇压该派中暗中扇火,惟恐天下不乱的肇事孽徒,以尽快平息两派的纷争祸端,可她也明白对方的活佛,尤其是寺中的大金三尊,极是傲慢无理,眼高于顶,无论明取暗盗、都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没想到如今竞轻而易举地获得了这颗褒禅天僧自赠的黄教中极具杈威和威严的法物“殊勒念珠”、你说她喜也不喜?
不过韩通并不知道此中秘密,他这趟去阿尔金山,其实仅仅为了爱侣张如虹。
因此,他不待辎衣神尼话落、便开口问道:“老师太,我虹姐姐呢?敢情你早把她送回天山了吧?”
辎衣神尼展颜一笑,道:“娃儿别急,你虹姐姐还在我处,不过三天前她已请命入关、访寻失宝,她要在临走前代老身了却一件最大的心愿。噢,她可也是无时无刻不记挂着你呢?”
韩通馆问:“那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辎衣神尼慈祥地注视着韩通,道:“如果顺利,你们不久当能相见!”
韩通又问:“老师太,既然虹姐姐不在,那么你借我的那条索魂绳,现在五年已到,总该还给我了吧。”
辎衣神尼笑道:“承借的那条索魂绳,一直留在虹姑娘身旁、你见到她,自然可以人、物双收。好了,天光不早了,若见令师,请代致谢意,老身这就打道回府了。
于是双掌一合,道了声:“有缘再会。”马上神功暗提、大袖微扬,转身便到了十多丈外,眨眼便没入了滚滚黄沙之中,消逝得不见踪影了。
韩通只好怏怏而归。
清泉池畔,就在韩通与辎衣神尼说话的当儿、那黄衫少年竟悄悄地带着仆从四人,开溜了,而且,他们还把韩笑的坐骑瘦马,也一齐顺手牵羊他带走了。
韩通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气的是这家伙为泄私忿竞把自己的一匹瘦马也要了去,可笑的是黄衫少年出言不逊,然真正心知遇到了对手、又是如此虎头蛇尾,灰溜溜地不告而去。由此看来,此人不仅谈不上英雄,甚至有些卑鄙!
亏得马上行囊中除了恩师赠送的一柄锋利无比削铁如泥的铁剑丢了尚觉可惜之外,其它也没有什么可珍惜的东西因此,盗去也不十分要紧。韩通心知此地距玉门关也不算太远,以自己如今绝世的轻功脚力,深夜之前尚可到达,于是、他摇了摇头,看了看偏西的太阳,便展开身形,起程向一东边扑奔而去。
日落西山的时候,韩通走出了这片沙的海洋。
掠过“海拉湖”,前程便可见草色青春,有山有水,这与刚走过的荒漠,恰成两片天地。
加上夏夜清凉,头顶月儿满园,韩通飞纵的速度更快了。
韩通此番出山,除了寻找辎衣神尼和如虹姐姐外,更有一件大事待了,那就是尽早赶到康家堡,恨不得立刻手刃八表飞鹰康老贼,为双亲报仇,解数年积忿!
所以到了玉门关后,他在一家小客店吃过晚饭,也不住房休息,便披星带月,又继续踏上了漫漫的长途。
行行复行行。出了玉门关,他一口气又奔行了七八十里,在广褒的浩月清辉下,蓦见前面大路上,正有一人一骑在踽踽独行。
瞧那人背影,竞颇似大漠中对过手的黄衫少年,而他所骑的瘦马,更是极象自己白天所失的坐骑。
人在江湖,心性都应旷达。对日间漠中之事、韩通早已不放在心上。
此时见到这黄衫少年想起失马之事,又是可笑又是可气,这种人,得教训他一回才是。于是,他不由自主地脚底一紧,赶了上去。
转眼之间,他便已飞掠过了前人,落地拦在了马前。
他一抬眼,却不禁又是一愕!
原来马上之人,并非黄衫少年,分明是一位风华绝代,明眸皓齿、凝脂玉肤的十八九岁的大姑娘!
美艳少女见韩通拦在马前,竟然毫不惊恐,而是轻轻地一勒丝缰、停马启口轻俏地问道:“足下在此,是想剪径么?”
韩通冷声道:“剪你的径又怎么样?”
美艳少女寒星般的妙目一瞟,口角微笑地道:“可惜我区区囊中,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这满身的臭汗之外,别无长物,真的要搜出半两油水儿都很困难呢!”
她这几句话,与韩通白天相戏黄衫少年的口语一模样,只不过换了一个人,从她的香口中说来,越发显得清脆动听而已。
韩通翘眉一笑、目注眼前的坐骑,又问道:“请问姑娘的坐骑,是从何来?”
“哦?足下是想打我这匹马儿的主意是不是,这可不行的呀!”黄衣少女春眉微蹙,颇有难色地对韩通道:“这匹马儿,乃是我的一位好朋友所赠,我可不能随便让人家拿去呀!”
韩通急问:“贵友现在何处?”
黄衣少女嫣然一笑,道:“他远在天边。”说了这几个字,下面就闭门再不言语了。
她见韩通偏着头似乎在沉思的模样,又大眼儿一转笑道:“如果足下因为此行缺少坐骑,反正咱们同路,我带你一程倒是可以的。”
这位姑娘,似乎十分天真,毫无半点凡世俗见。
可韩通自从心中装了张如虹,对别的姑娘似乎没了兴趣,尤其是在天山顶上闭门苦修五年,受着天山二老的文事熏淘,越发显得拘谨识礼,言行极有分寸,因此他听黄衣少女如此不拘俗礼之言,便连连摇头答道:“谢谢姑娘的美意在下并不稀罕坐骑!”
黄衣少女见韩通而生拘谨,便格格一笑,立刻娇躯向前微揶,轻舒皓腕,反臂一拍马臀,目泛异彩,声若银铃地道:“上来呀,男子汉!长路迢迢,旅途岑寂,同行有伴,岂不佳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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