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褒无垠,一望无际的南疆库穆塔尔大沙漠何止千里。在这满目金黄的无边大戈壁中,气候干燥,黄尘千里不散。
若问沙漠中最金贵的是什么?大漠人会诚地告诉你,不是金,不是米,而是那普遍之极,平凡之极,江南人视若一文不值,滔滔不绝的生命之源——水。
因此,大漠中“甘泉”二字,往往被他们用来权做“珍贵难得”之物状的代名词。
是的,大漠之中,最缺少的,就是水,而在这热腾腾的戈壁之上,人们维系生命,又须臾离不开水,因而,由此过境之行旅,往往由数百里之外,水囊灌足,以供人马途中解渴之用,若不慎出了问题,以一锭黄金,或以一匹良驹,求换半囊清水的事情是常有发生的、更有甚者,当所携饮水告馨,只好杀马饮血,方才延续其险难的性命。所以,在这片沙漠中,只要有水草之地,驼队或旅客,往往不惜绕道百里奔而趋之,以尽快补充水量,饱赏这珍贵的天赐!
时值盛夏,库穆塔尔大沙漠之中。
一泓方圆数亩的清泉,将其四周绿柳养育成荫,芳草葳蕤满地。远远一看,仿佛是谁遗下了一颗青翠品莹的大宝石在广阔的黄沙坪上,闪闪生光。看到它,不仅是人欢呼雀跃,往往不自主地加快了脚下步伐,连长途跋涉的骆驼,也远远就昂首长嘶,兴奋地欢呼赞美!
这日,天将近午、火伞高张,大漠之中天地一色,满眼金光,人置身其间,恍惚身处一座硕大的蒸笼之中。
因为这片沙漠甘泉、从南疆经此入关的旅人驼队,也就将此做为一个中转站了。
首先到达的、是五个骑着大马,一副镖师打扮的中年壮汉,他们个个身插兵刃、身手颇为矫健。
他们吃饱喝足,刚在柳荫下落坐憩息,便又来了一个骑枣红神驹、身穿绸布黄衫,后随四个携有刀剑从人的俊美少年。
俊美少年之后,但闻驼铃声声,一个面罩青衫,足登鹿皮快靴,背插长剑,身材窈窕的美艳淑女正率着一群驼队走了过来。
俊美少年一临甘泉,马上下马走到泉边,掬取清泉,饮马解渴。而此时远处,又是沙尘滚滚,无疑,又有不少人纷至沓来。
黄衫少年饮饱喝足之后,斜倚在一棵柳树下,神态悠闲,似乎毫无半点劳累,困倦之感。
他游目一望,一眼瞥见先到的五人的坐马上,插着一枝红框黄绫三角小旗,旗上且绣有“镇西”三个黑字,他的口角,立刻掠起一丝鄙夷的冷笑。
他侧脸朝同来的伙伴说了些什么,登时,一个满脸横肉的黑大汉,挺身而出,捷足飘风一下掠到马旁,伸手将黄棱小旗拔下,飞步打转,将小旗交给了主人。
黄衫少年将小旗接在手中,连看都不看,“喳”地一下折成两段,随手抛入了水中。
这“镇西”小旗,原来是西域一家有名的镖局的旗号。
自古江湖上有条规定:“劫镖不能毁旗。”
因为劫镖、大不了令镖局自认力不如人,遭受些略累,只要不是重镖,不伤元气,镖局自可照常营业。但毁旗则不同、旗毁,则象征局毁,此镖局在尚未找出场面之前,镖局便不能以原字号镖保客货再无疑就是断绝了人家的生活之源,因此,自古以来,不是深仇大恨,生死仇人,任何人也不会干此绝事,以结下双方从此的生死之怨!
因此、树下的众镖师镖客,立刻不约而同的地发出一声怒吼,各自掣出兵刃,飞扑上前!
领队的镖头,手横锯齿鬼头刀,满脸铁青戟指厉喝道“瞎了眼的狗东西,快亮出家伙,我八臂猿李卓刀下,从不送无名之鬼!”
尽管这镖师声势汹汹,杀气腾腾、然而黄衫少年,依旧嘴嚼柳枝无事一般,安然斜靠在柳树荫下,毫无惧色半晌,他才一吐嘴里的柳枝,淡淡地问道:“你们凭什么能耐,敢称‘镇西’二字?这诺大的西域,是尔等等闲可镇的么?笑话!”
八臂猿李卓,原以为人家与本局有什么重大的仇怨,特地在此拦路寻衅,如今听说仅只如此,不由得有点哭笑不得。
于是沉声答道:“本门总镖头益龙手夏俊天,一身绝技义冠云天,西路上的黑白两道,对他无不敬仰、难道这镇西字用不得么?”
黄衫少年鼻中“哼”了一下,又摘起一根柳枝、慢慢地咬着。
八臂猿李卓,将掌中兵刃一挥、道:“李某这口宝刀,曾会过不少成名英雄,你小子莫非长了三头六臂不成?”
另一个镖头,也插门喝道:“狗东西你敢毁咱镖旗,今天定叫你难逃公道!”
这时双方仆从,都已各占一方,怒目而视,剑拔弦张,但等主人一声令下,立刻便可掀起一场恶战!
那歇在一旁的驼队旅客,大概也是老江湖了,他们一见双方即将动武,惟恐惹火烧身、赶忙悄悄起程,不再多留!
续到的人马,也赶忙略取清泉,匆匆走路,惟有那青纱翠面的女郎,仍旧一丝不乱地整理着自己的行装,这即将爆炸的火药桶,仿佛跟本就与她无关!
黄衫少年,嘴里嚼着柳枝,他等对方将话说完,然后抬脸看了八臂猿一眼,便眼观泉塘碧水涟漪,轻轻地道:“鼠辈,按山规惩治就是!”
他音调虽低,但明显注有一种十分的威严,顿时,他身后满脸横肉的大汉,马上声如宏钟、高声答道:“好!”
随声双肩微耸,凌空一纵而出,伸臂探爪,五指如簧,直向八臂猿李卓头上抓去。
别看他人长得高大笨拙,可这出手的声势,无论身形掌法,全部极具功力,凌厉无比!
对面的八臂猿李卓,再也无法摆布江湖规矩,但见他兵刃一收,赶忙移形换位,随之将掌中锯齿鬼头刀一挥,一招“开天劈地”,相迎劈出。
那短衣横汉,身在空中,面对一劈而来的鬼头刀、竞不闪不让,而是原式不变,右掌依然前抓,猝然之间,他倏伸指,疾向劈过的鬼头刀一钳,八臂猿只觉虎门烈震,顿时兵刃脱手。
同时,陡觉又一股劲风当顶,如山般重重压下,他不由胆俱寒,仑促间忙一个“倒打金钟”,猛向后纵。其余四镖头见状,也大吃一惊,急忙各摆刀剑抢救!
正在李卓危在千钓一发之际,蓦闻侧方一声娇喝,随之两道寒光一闪,齐向横脸黑汉身后袭到。
无疑,这必定是那青纱罩面的神秘女子,仗义出手救援了。
然而这横脸汉子功力是何等高强,他仿佛脑后长晴面闪避开暗器,一面依旧如影附形,一把将八臂猿李卓抓住、一下踏在了脚下。
这等绝技,镖师们哪里见过?大家顿时魄魂皆散、目瞪口呆,连逃跑也忘记了。
横脸黑汉若无其事他回首看了柳荫下青纱女子一眼,冷冷地道:“你身上还有多少破铜烂铁?”
接着又向黄衫少年请示道:“启禀公子,这半道杀出的毛丫头,是否一并发落?”
黄衫少年看都不看青纱女子一眼,便摇摇头随口答道:“咱们将入中原,正缺少一个明白习俗的使唤人,把她留下吧!”
说完,他将手中柳枝一扔,走上前来,仍旧轻轻地道:“你们先去看看这几个脓包保的是些什么货色。”
他不仅口气不小,似乎来头更大,根本就是目空一切。
身后的几个随从,依声立即飞纵而出,将呆立在场的所有镖头镖客,一齐点中要穴并踢翻在地,然后从马上行囊中搜出许多上好的晶莹玉器、陈杂地堆在地上,那夺目耀眼的光辉,顿时给单调的地上添加了一笔彩霞!
敢情这回镇西镖局所保的,乃是南疆名矿“和阗”所产的珍玉贡品!
柳荫下的那位青纱女郎,眼见对方身手之高,世属罕见、正为自己救人不成反被奚落而愧恨难当,接着又听黄衫少年说要将自己留做使唤人,不由顿感无限羞,但见她银牙一咬连人带剑、迅疾化为一道寒光,飞身就朝黄衫少年袭去。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要制服这帮人,就得先制服黄衫少年再说。
看身手,这青纱女子也端的非凡,尤其是她那轻功,美妙快捷,极为矫健!
不料想任凭她含忿出击,威势勇猛,可黄衫少年依旧不当一回事儿,别说躲闪,他竟连头也没有回一下。
惟有对方侍立在旁的一位凹眼仆从,陡然间足下微动,转而大喝一声道:“大胆的丫头,你敢放肆!”
人随身起,他空手敌白刃,如同奔雷闪电。但见他左臂猝起夺剑、右手并指如戟,也是一阵旋风,飞迎而出。
也不知这汉子用的是何招式,只觉他身形一起,飘忽诡异,功力奇高无匹,更似乎他们习的是护身横练的功夫,不畏刀剑,十分难缠!
青纱女子不由得心中一懔,忙将手中长剑一紧,招演“漫天彩云”在空中洒出一片银色骤雨,并竭力展开浑身解数,宛如狂风骤雨,以攻为守!
凹眼怪汉立刻嘿嘿一笑,随之身形飞闪,窜高逐低、忽抓忽点,满地飞舞,与对手相与斗作一团。
泉塘滨畔,顿时劲风四溢,柳叶纷飞,静寂的大漠之中,立刻平添一幅少见的异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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