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州地势平坦,往南的棠陶二州也是如此,所以这里的官道比出云道还要宽,四辆马车并行都很宽松。
不过越是毫无变化的路途便越觉得遥远,单是走出苍茫的雪州就过去了一天多。
棠陶二州像宇大都北方躺下的两扇门,并排一起像一个横过来的“日”字,很是方正。棠州之南是雍州,陶州之南是殷州,四周围合之处便是宇大都。
以雪夜城的方位,直挺挺穿过棠州是到大都最快的路,不过季牧却想走雪陶商道。
大约十年前,云都肉馆开业前的那个年节,季牧一人走九州,先走贺州后到沧澜,顺着水路北上殷州、雍州。而棠州离云州其实很近,棠州的西北还有一小片与云州的交界之地。
说来这天下九州,季牧惟一没有到过的就是陶州了。
陶州是瓷器之邦,它在商界的优势地位是任何一个州都难以取代的,比棠州犹有过之。木材哪哪都有,但烧陶做瓷乃至更为复杂的釉艺,天下无有可仿者。
有一点,陶州人和贺州人很像,他们都不愿出去,贺州人是因为气候好、人懒散。俗话有说“灯下黑”,还说“久居之地无风景”,但陶州人不这么认为,反而觉得自家全是宝、外人别念叨。
他们不愿去九州各处,根本原因就是一套传承千年的陶瓷制造工艺,其一,不陶不是陶州人,其二,外州偷师没有门。
代代传承的陶州匠人,把这一行做到了极致。
陶州州府所在是九州惟一的四字府城,名叫“十二窑城”,从古至今都是“陶都中的陶都”。
走进十二窑城,你会觉得天地间的一切都光滑了起来,只有想不出没有见不到陶瓷器具仿佛把一条街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陈列柜。
无论是沧澜鱼米还是殷州金玉、雍州茶酒,都不曾给过季牧如此浓郁的感觉,它让人觉得所有的陶州人都在做着同一件事。
他并不熟识陶州的商家,但这并不重要,因为整个陶州就是一家纯粹的商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把祖传的东西不断发扬光大。
陶州商人透着一种罕见的“古朴”,几条街走下来,很难听到一些商家在吆喝,不论生意如何都只能看到礼貌的微笑,更不会见到忙忙慌慌六神无主。
要是在云州,一条街谁家卖得好,都写在了掌柜和伙计们的脸上,更有的一些过分的,恨不得给金牙打点光以此来气气隔壁。
陶州人卖瓷器,腰上始终挂着两块手帕,一块用来擦被客人摸过但没有买走的瓷器,一块用来客人买定在装盒之前的擦拭。这些只是冰山一角,陶州人是天底下讲究最多的人,许多在外人看来难以理解的举动,只是他们的一个习惯而已。
九州千年的变化何其之大,许多工艺都在不断流失,许多人心都在暗暗浮动,为利而来、为利而往乃不二真谛,至于是什么心境、什么表情,这也值得说?改一改能多赚一些是怎么的?
所以有时就显得陶州人很异类,但若不是坚韧的恪守、肺腑的投入,谁又能做到一天天演戏一样的生活呢?
“你这是闻到味儿了?”
“什么味儿?”
“龟背味儿呗!”
“那么明显吗?”
施如雪笑道:“其实我第一来这十二窑城,特别不理解,就觉得陶州人好没有乐趣。可是后来年纪大了、经历多了,不免又想其实也只有陶商身上才能看到一些原汁原味的东西。”
季牧不由拿出那张九州百豪的榜单,施如雪却道:“不用研究了,我熟悉得很,陶州有十二名窑,其中七位头家都位列百豪榜,最厉害的是辉窑大头家文岐,曾有几年位列前十五,绝对是陶州的头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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