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令恰好腊月初八,空气中吹来咸湿干冷的海风,天空中纷纷扬扬下起了鹅毛雪花。通往济南府的官道上一片雪白,路上稀稀寥寥未见几个过往客商,冷清极了。
约莫晌午,清水桥上一帮四五人正吃力的推着三四辆独木轮车缓慢来到城门入口,伴着嘎吱嘎吱冰碎声的一道道车辙在雪地上非常醒目。车上分别装着笨重乌黑的炉具、牛皮鼓风箱和一些锻打钎锤家伙什儿。
“阿信,接完这一趟活后,等回到岱山老家就给你置几垧地,再给你娶个媳妇,你师娘也在我耳边唠叨好久啦,哈哈”为首那个满脸胡茬、脸色黝黑、穿着半新半旧灰格子布衫的老头转过身给后边的伙计说道,右手的旱烟杆也顺手在脚后跟布鞋上敲了两下!
“师傅偏心,好事竟想着我师哥,明个也给我寻门亲事吧!”说话的是一个约十二三岁的孩童!
“哈哈,吴把头、徐把头,你们看阿水也想媳妇啦!”老者哈哈大笑。
“毛都没长齐就想娶媳妇,臊不臊?”
“哼,谁说我毛没长齐?都这么长啦”阿水戴着破毡帽,冻青的鼻尖上冒着气,脸红通通的,放下扁担,双手着急的比划着。
“小鬼头,急啥子嘛!再等几年吧!”推着炉具的吴把头一脸憨笑着说道!徐把头也跟着嘿嘿大笑!
“师傅,承蒙这三年和师娘不弃照顾,待若亲儿,阿信感激不尽!”那个穿着一身劲装布衣,深情俊朗青年人阿信言语道,“阿信的婚事不急,嘿嘿”
“还急不得,男大当婚,这是老祖宗说的。我和你师娘十五岁就进洞房啦!哈哈”那老头瓷黄色的牙齿外露,几点唾沫星子瞬间化成了白色的雾气。
“大哥,你别为难阿信了”吴把头咧开嘴朝着他哥吴通喊到!
“行啦行啦,先不提这个啦!”吴通猛扎了两口旱烟,咳咳几声涨红着脸说道。
“这次雇主是济南府军械司张大人,工期将近三个月,恐怕年关也回不去了,唉!”
“么得法子,官府的差事只能硬着头皮干咯!”操着浓重四川口音的徐把头说道。
一行人进的城来,沿着官道往西走去。城里相对能热闹点,往年的时候腊八节,城南大兴善寺的僧人都会在城隍庙附近开设粥坛,给大量流民灾民施舍腊八粥喝;可今年城隍庙附近虽也有僧人设粥,但零零散散未见几个人。那小鬼头阿水跑上前一问,原来城里今天有比武招亲大会,人都跑去看热闹了!
阿水一听来劲了,缠着吴通左一句“师傅啊”右一句“爷爷啊”非要去!
吴通拗不过,打了半辈子铁,也难乐的忙中偷闲,就让大伙在悦来客栈先歇一晚,当下把行李家伙什让店家收拾妥当,几个人就奔着众人方向而去。
济南府南市本就在青州地界上有名,都说“荆楚美女,青州才子”,自古齐鲁大地人杰地灵,而青州一半才子多集中于此,可能夫子教化德施吧。此时这南市是人满为患,兴教坊、长乐坊均聚满了人,在济南府最大最豪华的舞狮楼对面,是青州地界最著名的“忠仁堂”药店,它的东家就是大名鼎鼎的纳兰世家!
只见占了三分之二地面的擂台矗立在济南府永宁街往北至南大街最繁华路段,高约三尺,五六丈高的横木上一朵诺大百合绣球,顶端横幅上书写着:
纳兰世家大小姐纳兰姝比武招亲
左边竖着对联是:
小女子拳打东西
右联是:
大丈夫苟活南北
此时台上一位粉色面纱遮面、身姿娇艳的妙龄姑娘正挥舞着紫黑色青蟒鞭和一位着浓眉、少了一只左耳的壮汉缠打在一起!
“小娘子哟,下手恁般重干甚?大爷我都不、不舍得打、打你这真俊的妞嗨!”那大汉挥舞着两把青钢大环刀,此时正喘着气、涨红着脸双膝跪在擂台上,左右手不停的格挡着那小姐挥来的长鞭!
“呸!你这清风寨大当家的,还不知羞耻,你那左耳朵的痛这么快就忘记了呵!”说话的正是纳兰姝,右手的紫蟒鞭也不忘一招“力劈泰山”直将将朝着跪地的壮汉打去!
“瞧姑娘说的,打是亲骂是爱嘛!我裘千豹那时大意才让姑娘得手!虽然你伤我最深,可我就对姑娘是一见倾心啊,区区一只耳朵算个球,就是为姑娘死也心甘情愿!”那裘千豹嬉皮笑脸的说着,一边躲闪纳兰姝的长鞭一边满胡茬上喷着唾沫星子又说道:
“我清风寨正缺姑娘这般压寨夫人呢,嘿嘿,咱也甭打了,随我回去,今晚就那个洞房花烛夜如何!哈哈!”
他一番话把舞狮楼里和和全场的众人逗的哈哈大笑!
“呸!你个泼皮山大王,要不是我父亲上次发善心,我早一鞭结果了你这厮”纳兰姝气的花容失色,只见握鞭的右手关节捏的咯吱咯吱响。
“看鞭!”说着一记长鞭裹挟着劲气朝着他的右耳朵招呼过去,只听“啪”的一声,刚才还嬉皮笑脸调戏纳兰姝的裘千豹带着痛苦的“啊!啊!…”杀猪声般叫起来。只见他脸色煞白,也顾不得他手中钢刀直挺挺插在他的鹿皮鞋上,双手紧捂着右耳朵,鲜红的血直淌了一脸。纳兰姝顺势右脚踢出,把个百八十斤的裘千豹像个麻布包踢了出去,“噗通”落在台下三四丈之外的污浊雪地里!清风寨的几个喽啰慌忙跑过去看他们大当家的,也不知死活!
那裘千豹也是济南府城外清风寨落草为寇的山大王,平日里做些个抢劫来往客旅商的勾当,称霸一方,功夫也是不俗,岂料上的台来还未过几招、只过了几句口瘾就被这纳兰姝一鞭削去了右耳,真是上的快、输的快、躺的快!
众人一阵喝彩,此时从众人又走出来个胡人模样的汉子,身高八尺,红发碧眼,缀着络腮胡,一身腱子肉,胳膊粗壮如轮,腰围凹陷,腿却瘦削,模样到是俊朗,但就是比例好不协调。扛着硕大的狼牙棒,跺一跺脚,飞身上了三尺多高的擂台,站在纳兰姝一米开外,却未见地板一丝响动之声。
“素闻纳兰世家大小姐姝姑娘人貌比西施,想不到这手上功夫也是了得!我耶律兀赫尔也想凑个热闹,看能不能抱的美人归!嘿嘿!”
“耶律兀赫尔?”台下一阵喧哗,“陈舵主,那不是丐帮分舵在上郡的死敌吗?”台东角一群小叫花子的人围着一佝偻着身的老者问道!
“我也不晓得,上郡离济南府上千里路遥,那耶律兀赫尔是定西军耶律楚材的三公子,上个月总舵消息说那小子把咱上郡城隍庙给掀了!”陈洪老者咳咳着说道,那帮小叫花子听完一个个咬牙切齿怒目望着台上那个陀螺般的男子!
只见纳兰姝冷哼道:“感情耶律家公子都是游手好闲之徒?跑来济南府做甚?”那耶律兀赫尔恭敬作揖,笑着脸道:“姑娘说哪里话,这不是为着姑娘你而来嘛,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为我而来?啧啧,耶律家太瞧得起小女子!”纳兰姝道。
“当然是为招你的亲、打你的擂而来呀,纳兰大家主,您不可能言而无信吧?”
耶律兀赫尔又转过身向东北角主宾席上居中的纳兰傲拱手作揖说道。
“岂敢岂敢,耶律世家三公子!”纳兰傲起身回个礼,然后面向众人道:“爱女略习得一招半式,说什么非英雄好汉不嫁,非要缠着我搞什么比武招亲,之前规则都已宣明,童叟无欺,公平竞争,若赢得小女手中之鞭、摘下那高空绣球,老夫亲自在府上为佳婿置办婚礼,以结秦晋之好!”耶律兀赫尔一听完,直接就嘿嘿笑出了声,一改上台前恭敬礼数,“娘子,奥,不,纳兰小姐,你看伯父都这样说了,赶紧比吧,嘿嘿!”
“爹爹,您明知那耶律家的品行这般您也答应?”纳兰姝急得一跺脚,把紫蟒鞭照着地上使劲甩了一下!
耶律兀赫尔舔着脸,脸上一阵得意的对眼前生着气的纳兰姝说道:“夫人,我呸,对不住啊,”耶律兀赫尔扇了自己一巴掌,“姑娘,我太激动啦,憋不住,不是有心冒犯姑娘的,还请夫人原谅!哈哈”
这耶律兀赫尔真是无耻的让人忍俊不禁,嘴里道着歉,还不忘占便宜。
“这样吧,我是爷们,不打女人,这狼牙棒若招呼到夫人身上大家说我不怜香惜玉,这样吧,若我站着能接的了夫人三鞭,咱就请老丈人早点给咱俩把事办了,如何?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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