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海的海浪闪着当空的烈日,晃得蒸汽货轮上的水手睁不开眼。高昂的汽笛声,嘹亮悠长,教人联想起吟游诗人口中,那外海巨兽的长啸。
海风吹拂,湿气混杂少许咸腥味灌进海东港的城区。湿冷的海风并不能给毒日头底下的砖石森林带来丝毫的凉爽,正相反闷热的空气压得城区里的每一个居民都喘不过气,当然,拥有炼金风机的富人除外。
东港城区与海岸港口交界处,不少的排污口正源源不断地倾泻着沸水,缕缕水汽从砖石堆砌的管道口喷发而出,竟是硬生生在海岸线上撑起一串连绵的彩虹。
这些巨大的排污管道在东港城区地下纵横交错,凭借城区上游黑金河的河水将整个城市洗涤干净,最终流经炼金污水厂高温处理后排入内海。
“这滚滚的污水与蒸汽,正是这个城市欣欣向荣的直接体现”,一嘴花白胡子的老头,斜依在排污口附近的窝棚底下,晃着老茧缝隙塞满污垢的脚趾头,侧脸看着身边一众小乞丐,懒懒地说:“那帮新人没脑子,嫌热搬走了……哎,这可是全城区数一数二地好地界儿,等到冬天他们再想回来,可就没地方喽。”
似乎因为对于那帮新人的贬低,彰显了自己的智慧,老头得意一笑,躺在杂物上的身子扭了扭,准备坐起身来,他接着说道:“我在这宝贝地方住了几十年了,全城区最大的排水管呐!哎嘿,直通市中心,穿城而过,四通八达……嗯?这次给多少来着?光顾着说话了…”
“1银20铜”,小乞丐头头不等老头说完话,抢声道:“只算了上个月的,最近征粮…肥羊们都不进城了…”
“行,行…多少年的营生了…接着”,老头摆手打断,撩开裤裆,在里面掏了掏,又一扭屁股,在身后掏了掏,不知怎得变出一枚银币,甩给领头的男孩,“其他欠着,想当年我和你爷爷也算东港双雄……”
“停,停!你还‘铭文’大师呢,铭文呢,不是说给我刻铭文么…切,下个月见——”男孩也不计较欠账,打断老头的追忆,用沾满污垢的指甲抠了抠乱糟糟的头发,甩下一盒沾着头发与污泥的铁皮罐头,带着团伙消失在了闷热的排污管深处。
“小子,这我就得给你说道说道了,‘铭文’是刻给‘庸人’的,你又不蠢…还有机会…刻那个做什么……”老头并不在意男孩的离开,继续对着空气聊起天来,内容有声有色,没有任何异样。
……
离开老头的住所,小心地躲过高温污水处理站中的巡警,一众小乞丐们各自背着包裹,挽着裤腿,分头在管道间奔跑穿行工作起来,像他们这样的‘老鼠’是这地下世界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支撑地下世界物流运输的关键角色,是前年地下世界代表大会讨论后的结果。
男孩带领的这一组在中午的工作,便是为城区各地订购服务的底层人们送去午餐。当然,食物搜寻与供给并不需要他们操什么心,那是丐帮代表分会分配给其他乞丐的活计。
男孩淌着逆流的污水,在一处支流管道中缓步前行,不愿发出一点动静。特意清洗干净的双手,与他整个人的画风格格不入。男孩背囊中仅剩一份的食物并没有让他放松心情,凭借管道旁的荧光苔藓,男孩不断地将破旧的上衣拽平整,不知是在整理仪容还是单纯排解焦虑。
“当啷——”铁皮罐头的敲击声从男孩身后响起,声音在管道间荡了几个来回,随即淹没在水流声中。男孩一个踉跄险些栽倒进污水中,不等他转过身,一股凉意从男孩的小腿肚子爬上后背,转而是一股冰冷针刺感,直冲头顶,压抑的令他几度无法呼吸。
男孩原本被污垢黏住的头发,此时竟然根根直立,不少污垢块被撑的碎裂开来,径直从他耳边滑落。几只老鼠从男孩小腿边挣扎游过,似乎与他一样,也想要逃离那声音发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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