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郁非婉拒了孙雄带他饭后活动的邀请,独自一人走上湘潭的街市。他在热闹的街头时而停驻观望,时而拔足急行,速度忽快忽慢,确认无人跟踪后向着城东何家大宅的方向而去。
何家是湖南的名门望族,世代有人在朝为官,他们家近期出过的最大官,是参加过靖难的已故宁远侯何福。十多年前,何家的这一支搬迁落户到湘潭。这个大院里直系亲族就有近百人,加上仆人和外系族人,住着前后数百间的大房子。站在何家的大门前,杜郁非有些踌躇,他并不明确自己要找的到底是什么。在僻静的街巷里,他脱下外面的文士衫,露出里面的黑色夜行衣,深吸口气掠上房顶。
杜郁非由前院进入何家大宅,他的目标虽是后院,却刻意将前院的布局都熟悉了一遍,才小心地去往后宅。隔着很远就看到了那棵参天入云的银杏古树,据说这棵树是北宋时苏东坡亲手种下的,在蒙古人南下的时候,大树几乎被焚于战火,但当太祖皇帝一统中原后,老树居然发出新芽重新复活。何家搬迁到此后,当家人亲手在树旁又种下一片小银杏林,如今也已是枝繁叶茂了。他有些好奇地观察着树林的外貌,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浮上心头。目送三队巡逻的护院在林前经过后,杜郁非飘身而下,从青色的飞檐落到树林的树梢上,而后悄悄滑落隐蔽入林。
杜郁非沿着林间小路朝有着庞大树干的古树迈进,但走了不少时间,始终在外围绕,居然没能靠近那古树。他停下脚步,小心打量周围,这是传说中的“奇门遁甲”?杜郁非在一棵银杏下用石子做了个记号,每走十步做一个记号慢慢向前,终于进入树林内围,巨大到几人合围的古老大树出现在正前方。他向前几步,在即将跨出树林的时候,脚下忽然一空,人迅速向下坠落……
杜郁非一拍腰带,藏在腰间的宝剑“踏雪”弹鞘而出,剑锋刺入陷阱的土壁,人悬在半空。借着月光隐约看到坑底似乎是一排倒插的矛头。在他坠落的同时,挂在陷阱口上的铃铛当啷响起,远处迅速传来人声。杜郁非吸口气,剑身弯成弧形,轻飘飘地飞回地面。但远处脚步声越来越近,而他连续转了两条小路,却找不到离开的出路。
忽然,边上劲风突起,杀意从头顶降临,杜郁非急退一步,纤细的“刀丝”扫过他的肩头,身边的树枝被刀风割断。他猛一侧身,长剑绕过树梢刺向树顶。那人带着斗笠身着灰袍,翩然掠起,双手十指张开,凌厉的刀风应手而发。
杜郁非剑指八方截下“刀丝”,冲上树梢,沉声道:“罗邪?”
对方刀丝依旧攻出,但人向另一棵树跃去。两个人若蝴蝶般在枝头你追我赶,杜郁非发现对方是在把自己带向林外,遂不再攻击,只是稳稳跟在那人身后。
他们跑出树林,掠过高墙,出了何家大宅。在一个僻静巷子里,那灰袍人转过身来,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方正的国字脸。
“罗邪,果然那是你。”杜郁非苦笑道。
罗邪拿下面具,国字脸下是一张山色空灵般秀美的面庞。“杜大人,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你来何家是做什么呢?”她笑嘻嘻地问,显然也是颇为惊喜。
“我自然是来公干。你呢?”杜郁非反问。
罗邪笑道:“何源成是我外公,我在何家的理由当然比你充分。但我和他家的关系不算很好。他们不承认我母亲的地位,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出卖你。我真要出卖你,也不会带你出来。是不是?但你要对何家做什么呢?难道锦衣卫也和那些江湖人一样,打上那件东西的主意?”她看看杜郁非有些凝重的面色,摆手坏笑道,“我负责树林的警戒工作,那边出事了一定会找我。你有最后的机会告诉我到底要做什么。不然,你下次再没机会靠近那棵古树了。”她坏笑时高俏的鼻子皱起,露出顽皮又带点邪恶的表情,和那清纯可人的面庞一起形成种特别的魅力。
“我不知道那些江湖人要的是什么。我想应该不是我们锦衣卫要找的东西。”杜郁非迅速作出判断,认真说道,“明日午后我们在醉心楼具体说一下吧。我可以对你说的是,锦衣卫暂时并不是要动何家。这点你不用担心。”
罗邪侧头看了杜郁非一会儿,似乎在辨别他说的是真是假,笑道:“好的,不过改在明天黄昏见,我只有那时候有空。顺便我也告诉你,那些江湖人想要的是何家的玄武墨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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