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郁非抬手让袁彬把孙雄带了进来,道:“你们原本的计划虽不算天衣无缝,但的确破绽很小。问题是,你们并没有只实行一套计划。”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孙雄那胖子的身上。杜郁非道,“莫要瞪他,事实上,只有他的计划才是最有效的。这整个孤辰案从应侯府开始。你们薛家有长期生病的老侯爷,是众所周知的事,但很少有人知道,总兵薛阵芳大人的小儿子薛琳在一年前也病了。薛家遍请名医,奈何这一老一小的病,却丝毫不见起色。于是有人提出,用十二岁更服前的小孩血来做药引。有没有效,有没有试用过,我不清楚。是不是你周元衡的主意我并不确定,但你身为魔教十长老之一,对于古老的巫术涉猎很深。这里很多人都知道。”杜郁非提高了嗓门,“薛家的总管找到了孙雄,让孙雄物色合适的人选,于是孙雄找到了老巢在湘潭的孤辰帮,专门贩卖人口的蛇头。前面这些是我根据线索的推断。后面这些则是老角死前留下的线索。”
断飞虎眉头紧锁,他仍旧记得老角死前的眼神,他本该看出那家伙还有事隐瞒的。
“老角北上寻找符合你们要求的孩童,这并不稀奇,通常人贩子会跨区作案,这样有利于摆脱追捕。他在河北和北京掳去了多名儿童。但不巧的是其中有礼部侍郎路铭的儿子路宗雨。路铭和我锦衣卫的关系特殊,跳过正常流程找我们查案,北镇抚司派京师的办案高手查访,找到了孤辰在京师临时雇佣的线人贾宗。那人参与过几起诱拐案,尽管只算孤辰外围的子弟,却曾见过头领老角,所以提供了不少线索。但锦衣卫在行动的时候遇到高手伏击,五条人命不明不白地丢在了那里。从凶手行凶的致命伤处看,凶手身高臂展相仿,用斧和剑,剑为左手剑。”
断飞虎和残龙互望了一眼,两人的确一般高,甚至胖瘦都差不多,而且二人的兵器就在手中。
“因为这起突发事件,我被委派介入此案,而我清楚知道若只是孤辰帮,他们是经不起锦衣卫一击的,背后必定有大靠山。而后,老角带着拐来的孩子南下回到长沙。在他回来之前,长沙卫的孙雄就已得知京师锦衣卫盯上了这个案子,所以开始研究应对之策。他知京师的锦衣卫早晚能查到湘潭这条线索,所以决定亲自介入调查,以求混乱视听。他先是主动告诉京师,孤辰的老巢的确在湘潭,另一方面又将老角交给了你们薛府,你们严刑拷打让老角供出其他参与者,一一杀掉以求杀人灭口。而孙雄,得知我的办案计划后,委托另一个人贩子老胡冒充老角,来我面前演一场戏。并将湘潭本地的流浪儿充作老角绑架的孩童,当然他怕我不放手,特意将我要查的礼部侍郎的公子路宗雨交了出来。这算是一个让步,也算是一种妥协。”
杜郁非说到这里又踢了孙雄一脚,继续道:“这场戏里,老胡和和尤嫂这对本不涉案的人贩子被杀。他俩来自长沙,是一双专门诱拐儿童的蛇头。老胡叫胡德利,常年在湖广的线路上走动,从未失手过。老胡年轻时,走江湖卖艺,靠把拐来的孩子弄残,博取路人同情赚钱。我常认为,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称其为人,很多贼人根本就不配活着,老胡就是这种人。但是,他们本不该死在这里!”他望向众人道,“原本事情进行到这里,孙雄的计划就成功了。我没有证据牵扯出薛家,路宗雨已经找到,上头可能也会减少继续追查的压力。但是你们偏偏没有听从孙雄最初的安排,做了一些画蛇添足的事。”他瞪着残龙,“第一个是你,你以为杀了我可以省去许多麻烦,在孙雄在布局的时候,就对我动手。让我疑心骤起。你的剑法,你的行为,都把怀疑的目标引到了应侯府。”他又指了指断飞虎道,“另一个是你,你严刑逼供的水平或许不错,但老角也是一个老江湖,他被你抓住时就抱着必死之心。在最后时刻报出沈醉山的名字。沈醉山和他们孤辰帮有往来,但并没有参与过近期的买卖。他的作用就是提醒隐藏在绯红坊里的老角的儿子赶快逃命。而你,遗漏了这一点。”
断飞虎嘴角抽了抽,长斧重重在地上一顿。
杜郁非道:“老角的儿子,犹豫再三,有心告官又无从告起。在湘潭地下帮派中躲藏起来。我们锦衣卫通过向双龙帮施压,找到了他。而他身上带着孤辰帮的账本。老角为你们薛府诱拐的儿童名单和生辰八字全在上面。你们前后往来的细节,参与者的名字也清清楚楚。像老角这样的人,他可是谨慎得很。”
“通过这些,我知道了,你们招了一批生辰八字阴阳分明的孩童,计划在中元节子时进行生祭。”杜郁非看着周元衡和薛阵芳,沉声道:“如今这些孩子都还没事,我朝法令诱拐孩童,发配从军五年,其他按情节轻重酌情处理。若你们就此放手,事情还能挽回。”他故意没提玄武墨玉杯的事,薛家为了增加巫术的成功率,去何府盗来了玄武墨玉杯。这件宝物作为祭祀的器具,前去找何家购买的可以是薛府内的任何人,周元衡是为了替主人省下那笔巨款,才一直守在古树密室边,伺机而动的。
薛阵芳笑了起来,低声道:“你叫杜郁非是吧?果然能干。你前面说的这些虽然细节上有出入,但基本上是对的。”他目光望向四周,看着其他锦衣卫道,“官场和战场一样,当懂得进退。你们靠这个案子,或许能扳倒我,但扳不倒我们薛家。我不做官了,我们薛家总还会有人做官,若干年后,你们总有落在我薛家手里的时候。”
“你吓我?”杜郁非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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