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杜郁非马不停蹄地从南京转而来到了老龙沟。
杜郁非站在乡间的草丛里,眯着眼睛扫视着周围的环境,然后抬头看了看过午的日头,痛快地打了两个喷嚏。就是这里,五天前有樵夫发现了钱少龙一干人的尸体。官差尸体和教书先生俞浮生的尸体被东倒西歪地挂在树林里,他们的马则分散在树林周围。这里远离官道有两百步的距离。民间传说恶鬼拦路,一时间老龙沟一带的村社到了夜间没人敢再出门,外乡人更不愿靠近这片土地。
他在府衙看过那些尸体,大多数都是被折断颈骨,只有钱少龙一人是身首分离,据说当时脑袋被挂在最高的树杈上。五天时间并不算很久,这里人迹不见,反而很好地保护了现场。应天府的差役办事能力不错,用画笔详尽记录了尸体分布的位置,但让杜郁非皱眉的是现场并没发现打斗的痕迹,甚至连众人发现遇袭后,四散逃跑的痕迹也没有。另一个问题,也折磨着杜郁非的脑袋,钱少龙第一时间带着公差和尸体回南京,是什么使得他们偏离官道到这里?那么多人为何只有钱少龙被砍了头?
他站到树杈上,想象着对方捆绑尸体的动作。然后重新走上官道,上上下下走大约有三里路,来到老龙沟的龙尾湾。他端详这一块杂草丛生的怪石,靠近用脚踢了几下,上面的泥土和杂草顿时散落开。光洁的石头上是一摊暗红色的血迹,这块石头有三尺见方,大约有两百斤,石头底下有挪动过的痕迹。
杜郁非仔细查看了附近的山路,尽管前日下了小雨,仍可以看到一些打斗的痕迹。他微微松了口气,只要有线索就有机会,不然怎么可能实现刘勉速战速决的愿望。杜郁非拿出纸笔,细心描绘下现场的环境,这里可能出现的混乱画面一一浮现在脑海,各种假设反复推演,但是那驾运俞先生尸体的马车最后去了哪里?
他慢慢走到山湾的悬崖边,深吸了口气,崖下水流湍急。
“小心!这里很危险的。”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山路上响起。
杜郁非扭头望去,几个村里的少年出现在山路上。说话的是个穿着葛布衣衫的少年,肩上背有一些干柴和一把斧头,腰带里似乎还别着一本薄书。
“危险?有人掉下去过?”杜郁非笑问。
“当然,下雨天路滑的时候,常有人在这里出事。”另一个少年回答。
其他少年道:“上个月我家老叔还在这里崴了脚,山路下雨时可不好走。”
“有没有马车之类的掉下去过?”杜郁非问。
葛衣少年道:“当然有,去年冬天就有马车在山雾里掉下去。”
“那……马车是被水冲走了,还是沉在涧底?”
少年笑道:“当然是冲到外面去了,听说是在邻村大黄村的水路发现的死马。”
“大黄村。后生你叫什么名字?”杜郁非笑问。
“我叫阿牛。”葛衣少年道。
“发现学林书斋俞先生尸体的阿牛?”
“是……”
杜郁非端详了一下对方,慢慢道:“你带我去学林书斋一次好吗?我是府衙的官差。”他亮出了代表巡检身份的腰牌。
“那里闹鬼不能去!”阿牛摇头道。
杜郁非笑道:“这世上哪有鬼?来,我给你十个铜钱,你带我去一次。详细给我说一遍发现他的经过。”
“真有鬼!仵作大叔说那天害人的鬼,还把来查案子的其他官差带走了。那边我可不会带你去。”阿牛回答。
边上另几个少年似乎想要那铜子,但又不敢插嘴。
“但是你自己是有回去的对吗?”杜郁非看着对方腰带上的旧书,“那边的学堂别人不敢去,你却是敢的,是不?”
“那……那是因为,我习惯在那念书,而且俞先生对我很好啊。这头七还没过,总要有人给他守个灵不!”阿牛理直气壮道。
“我也想去祭拜下。这样你带我去吗?”杜郁非正色道。
阿牛想了想,点头道:“好,但我不要你的铜钱。”
杜郁非顿时对这孩子刮目相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示意带路,然后扭头对其他少年道:“让你们的村长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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