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勉坐于自家廊下，看着院内缤纷的梅花，舒服地喝下一杯水酒：“和你同去山东的那个朋友是罗邪吧？这算是？”杜郁非摸摸鼻子并没回答，显然不想和上司讨论私事。但刘勉偏不知趣，继续道，“若是罗邪，那丫头虽然各方面都是上选，但出身于修罗宗，她的师父师兄，对你没有看法吗？”
杜郁非皱眉道：“大人，你查过她的底了？”
“那是当然的。靠近你的人，你可以马虎，我却马虎不得。毕竟许多事让你办了，就等于交与他们手里。”刘勉顺了下胡须，慢慢道，“东方家姑娘和刀魔梦星辰的关系，与你和罗邪有些相似。因为出身不同，东方家是绝不同意那份亲事的。你自己想，你和罗邪的事，吕仙楼同意的可能性能有几分？当然，这些是你自己的事，要知道你家和魔教可有大过结。听说吕仙楼那老头子阳寿将尽，你遇到修罗宗的人要小心。”
现今看来……这次的确麻烦，一入泰安就遇到涉及修罗宗的案子。罗邪那丫头算来该已来了泰山，总不会真是她们惹麻烦了吧？杜郁非微微摇头，吩咐道：“我们去丰收客栈。”
叶十方，擅长使用两柄三尺长的铁戟，是江南离别社的四号人物。另一个死者蒋楠的功夫知道的人不多，但叶十方的镔铁戟在长江以南是非常有名，有刚柔并济之誉。五年前倭寇奔袭东南沿海，三千人包围唐山岛，叶十方率领离别社子弟，在唐山岛的外围奋起反击，独自击毙三十五名倭寇，坚守孤岛十二天，终于等到大明援军。此战之后，叶十方被称为“大杀十方”。事后官府对其行为大为表彰，当时还在泉州城当差的杜郁非还曾远远见过他一次。想来……那个抗倭英雄没有死在海上，却死在这里，真是叫人颇为唏嘘。
离别社的李婉柔出面接待了杜郁非，这女人二十五六岁的模样，身材窈窕，长发云鬓，眉目婉约颇有风情。乍看绝不像江湖人，而更像深宅大院的女眷。当李婉柔听说杜郁非是济南府的差官，很配合地带他们前往叶十方遇害的地方。那是丰收客栈的后巷，叶十方的尸体分为三段，分别是左臂、齐腰的上半身和下半身。
李婉柔苦笑着描绘着当时的情况。三天前，离别社和丐帮的弟兄们喝酒到深夜，李婉柔先一步回了客栈，叶十方则是最后一个回去的。由于丐帮并不住客栈，叶十方也只不过是六分醉，所以没人想过要送他。直到第二天清晨，离别社才发现叶十方彻夜未归，出来寻找时发现了支离破碎的尸体。
李婉柔道：“我们自己演绎过一遍叶大哥死前的战斗，说实话，以我们的武艺实在想不出对手是如何杀死他的。”
“你指点一下尸体的位置，或许我们可以模仿一次。”杜郁非扫视着四周。其实通过卷宗他已详尽地掌握众多细节，但仍需发现尸体的当事人之一，再次确认情况。
“看到地上的脚印吗？”李婉柔问，她指了指靠近巷口的一组脚印，那足印若刀削斧凿一般印在泥地上，即便过了三天依然清晰可见。足印分别位于巷口，巷尾墙角地上，以及客栈的院墙，尸体则在巷子最深处，半条胳臂落在院墙另一边。但院墙另一边，并无足印。院墙上有很清晰的几道兵器划痕，划痕经证实来自于叶十方的大戟。
杜郁非叫过袁彬来耳语了几句，然后道：“我已经看过了叶兄的尸体，真要把三段尸体拼接起来，会发现其实是一招造成的如此影响。”
“一招？”李婉柔怔道。
“并不是说敌人只一招就斩了叶大哥，而是说最后致命的只有一招。”杜郁非走到巷口，又道，“叶十方大哥他身形持重，属于外家横练的功夫。从巷口开始，地上的足印都是他的，说明敌人并未隐藏行踪，而是很明白地在巷子里等候他。从脚印看，叶十方走出三步，就到了巷子中间，说明敌人之前是站在巷尾，或者巷子中间的梧桐树下。从梧桐树树根以及树杈的痕迹看，当时对方是站在树下的。所以……”他稍一停顿，苏月夜递上一支蘸满了朱砂的大毛笔，“袁彬，我们开始吧。”
袁彬提着两把短剑站到巷口，虽是演示他眼里却带着点挑战的味道，但杜郁非拿着毛笔淡然站在树下，简单一眼就仿佛将其看得通透。袁彬皱起眉头大步向前，只三步就靠近了树下。
杜郁非的毛笔向前一甩，红色朱砂点向对方眉心。袁彬双剑交叉护住面门，侧身让过，剑做刀式狠狠砍向杜郁非的脖子。杜郁非原地不动，毛笔化作一简单圆弧，绕过对方剑锋，后发先至点向袁彬哽嗓。袁彬向后飞退，匆忙间一步踏在院墙上。整个人凌空跃起，半转身回斩梧桐树，意图斩断树杈阻挡敌人。杜郁非斜着跨出一步，毛笔换到左手再次点出，浓重一点朱砂落向对方后脑。
袁彬无奈飞身上墙，杜郁非突然飞掠而起，大毛笔凌空挥洒纵横写意。袁彬从胳臂到胸口被他的笔锋圈画了一下，尽管只是柔软的毛笔，他却有被利刃破入的恐惧，完全失去平衡从半空摔下。
这……李婉柔想说若是叶十方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但她脑海中不断回放刚才的场面：袁彬每一步都踏在叶十方留下的足印上，而他砍在梧桐树上的剑痕，也和梧桐树上叶十方留下的戟痕相近。苏月夜似乎知道她的想法，拉了下她的衣袖，指给她看毛笔在墙上留下的痕迹。每一点红色的朱砂溅落的地方，居然原本就有一道并不算清晰，但的确一早就存在的划痕。
“凶手有着非常精湛的内力，隔空释放举重若轻。”杜郁非低声道，“我只能用笔墨模仿，尽力靠近他着力的方位，但真要我也用隔空气劲，那就很难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