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刑部,杜郁非就被主事陈云生叫去。陈云生并不询问案子进展,而是很简单地告诉杜郁非,锦衣卫来人接管此案。杜郁非皱眉,想要争取继续办案,但他也知道锦衣卫的权势,只能点头称是。
“刘大人已去接管在河里捞回的证物,他说要跟你聊聊。刘勉大人是北镇抚司衙门的百户,很厉害的人物,对他客气点。”陈云生见他懂事,微笑着叮咛道。
锦衣卫百户和刑部主事一样都是六品的官位,但锦衣卫在大明权势滔天,刑部和锦衣卫比起来只能是低人一等。通常锦衣卫要管,刑部就得放手。
杜郁非初来乍到不想惹事,但更不想轻易放弃自己的案子。他来到库房,一个身材微微发福的中年武官正蹲在那些证物前。
既然对方没穿飞鱼服,杜郁非就并不着急上前见礼,而是装作不知对方是锦衣卫,自顾自地扫视起那些物品。面前这些东西除了尸体身上的衣物外,都是在玲珑坊花船附近的河道中找到的,经初步筛选,有女尸的发簪、耳环、衣服碎片以及一缕彩虹色手巾。
杜郁非拿起那块衣服碎片,将它和长大的衣裙摆在一起。包括那发簪、耳环、手镯,都是彩虹色的琉璃工艺,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是同一套舞裙,配合这套衣裳的舞蹈被称为彩云之舞。”刘勉道。
杜郁非道:“但是云霞昨夜并没有跳什么彩云舞,更没在人前穿过这身衣服。”
刘勉道:“我想你并不知道什么彩云舞。”
杜郁非抱拳道:“彩云舞,是鹿园当家花旦在最隆重的场合,带领三十人以上的队伍,一起表演的合舞。”
“你居然知道?”刘勉眯着眼睛道,“我曾看过三次,但近来没人表演过。”
杜郁非笑了笑:“据说,如果鹿园的花魁苏月夜能入围金陵十二钗,她会当众表演彩云舞,以助她一举入选秦淮八艳。”
“据我所知,苏月夜不会彩云舞。”刘勉道,“或者说,从没人见她跳过。坊间传说,鹿园里只有云霞会彩云舞,而她昨夜死了。”
杜郁非道:“你想说云霞的死和彩云舞有关?”
刘勉道:“你也看到这套服饰了,谁会无缘无故半夜盛装?”
“锦衣卫为何对一个妓女那么感兴趣呢?”杜郁非问。
“你叫杜郁非?”刘勉板着脸道,“或许在你们福建不是这样,但在京师你不能这样对锦衣卫说话。”
杜郁非坦然一笑,重新施礼道:“在下身在刑部调查命案,只知有王法,不知有锦衣卫。这也许有点不知好歹。”
“岂止不知好歹!”刘勉哼了一声。
杜郁非道:“锦衣卫有命,刑部自当遵从。但在下以为,大人肩头一定有更大的案子,云霞的人命与之相比并不重要。大人若愿为此案的苦主着想,是否能让在下继续调查,以尽职责?大人不论想从云霞案得到什么,郁非一定配合。”
刘勉注视了杜郁非一会儿,慢慢道:“你胆子不小,不愧是福建名捕杜佑程的儿子。”
杜郁非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刘勉点头道:“你可以继续调查云霞案。”
杜郁非立即躬身道谢,然后又道:“那请刘大人告知,锦衣卫要调查的是什么案子?”
“你得寸进尺?”刘勉好笑道。
“在下不知大人查的什么,又如何替大人分忧?”杜郁非笑问。
这时,外面有人禀报说,仵作甘孝琳让他们去一次。刘勉显然也知道甘孝琳的本事,毫无架子地前往殓房,但这一路上他并未回答杜郁非的问题。
甘孝琳刚解剖完尸体,身上并未沾到一点血渍。他先看着杜郁非道:“死因如我之前所说,是被捏断喉骨。凶手的手掌很宽大,应该是练家子,类似铁砂掌之类的外家功。死者生前喝了不少酒,死时应该并不痛苦。我听说了她失踪的地点,按理说,她若是被人拖下船,或者说拖下水再杀死,身上该有拉拽的痕迹,但并没有。凶手仿佛第一下抓的就是她的喉咙。第二,死者落水前已经死亡,所以凶手掳走她的时候,肯定没有把她拖入水里。”
然后老头子对刘勉道:“除了捏碎了喉咙外,和你的案子在手法上有不小变化。也许是凶手更熟练了,也许并不是同一个人做的。好了,我还有好几具尸体要看。”说完他也不再多做解释,转身回去殓房。
刘勉皱着眉头,在后头追问了一句:“掌痕是同一个吗?”
“尸体状况不同,只能说接近。”说到这里,甘孝琳忽然回头笑道,“如果你有第三具尸体,就能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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