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琉璃匠登记的名字叫秋冥,自报年龄二十三岁,陕西人。去年九月在工地登记,之后由于手艺出众,被定为一等琉璃匠,有了独立的住处。邻居和同事都说此人平日言语不多,但很有礼貌,看着性格很温和,是识文断字之人。杜郁非将秋冥的肖像分发给各个衙门,吩咐全城追捕,然后他进入了秋冥的屋子。
“除了被褥和换洗衣物,可以说身无长物。”刘勉已先一步在研究,“那厮逃时身上带着包裹,重要的东西随身带走了吧。”
杜郁非认真查看着屋子,屋里一个铜板也没有,对方的确是将重要物件都带在身上了。随后他发现木桌上刻着许多细小的文字,那些文字都是刻上去又抹掉,然后再重复刻上,似乎是一个“月”字。
“发挥点想象力,这个‘月’字指的谁?”刘勉轻轻敲了敲桌子。
杜郁非道:“总不会是嫦娥吧。”
刘勉道:“他杀的三个人,有两个是歌姬。而名字与月字相关的青楼,分别是秋月阁、冰月轩和广寒宫,但那三家并没死人。目前为止牵涉最大的是鹿园,而鹿园前有秦月儿,后有苏月夜。”
“一提到青楼,您的思路就格外清楚啊。”杜郁非有些好笑道。
刘勉摸着肚子笑道:“这也算是天赋。”确定了凶手后,他算是放松下来。
杜郁非眯起眼睛看着那个磨损的“月”字,低声道:“这是要我们常驻鹿园的意思吗?”
不多久,刘勉和杜郁非就在中午,这个青楼里的人最困倦的时间段,出现在鹿园画舫,并同时召集了秦淮河上所有园子的当家人。
严梁被安排给大家通报案件进展,刘勉和杜郁非则在人群里观察众人的反应。
“目前我们有理由相信,大报恩寺工地的琉璃匠秋冥,同云霞和李锦瑟这两起凶案有关。此人在二十五岁左右,陕西口音,身材高大。这是他的肖像。”
严梁命人将画像递给到场的众人,问道:“有没有人认识他?”
没有人说话,但几乎有一大半人都望向了鹿园老板吕灿。
“怎么?大家的意思是吕大先生知道?”严梁挑起眉毛,望向看着文质彬彬的吕灿。
“这个。”吕灿支吾了一下,他尴尬地看着周围的人,慢慢道,“这个,有点眼熟。”
“你能不装吗?这个人我都记得了,你会不记得?”说话的是翠屏楼的老鸨。
吕灿揉了揉眼睛,清了清嗓子,重新道:“此人像是我们鹿园的老客人,段星辉。”
他这么一说,周围各家园子的管事立时议论纷纷。
严梁高声道:“吕老板,你最好详细解释一下。”
吕灿嘴角抽了抽,恨声道:“他曾是我很喜欢的一个主顾,但也是我们鹿园最大的孽缘。这事要从永乐十年的恩科说起。”
段星辉是赴京赶考的举子,文武双全,年少多金,据说是陕西玉商之子。他从小家教极严,虽然家里有不薄的家产,但几乎没有什么钱能经他的手。此次赴京赶考,其父给了他不少银两,用于在京师打点关系。段星辉在永乐九年就到京城备考,一不小心在秦淮河上,陷入了十丈红尘的脂粉阵。
人称“玉兔”的秦月儿,是鹿园的“头鹿”,和段星辉“一见倾心”,二人山盟海誓,你侬我侬。段星辉直接住进鹿园,半年不到的时间,就在秦月儿身上砸下数千两银子,把本该用于打点官场的金银用尽。
吕灿很快发现段少爷用完了家当,却不着急驱赶,而是一面借钱给段星辉,一面鼓励他给家里写信求款。因为此时距离科举只有半月时间,一旦段星辉金榜题名,那他的身份自然不同。
“你算盘打得倒好。”刘勉笑道。
“我也是不想拆散月儿和段公子。”吕灿叹了口气,继续讲下去。
但是永乐十年的壬辰科,段星辉落榜了。他不仅落榜,更被家族发现将金银用在了烟花女子身上,其父一怒之下将其逐出家门。这下段星辉的人生陷入了绝望。
“我当时劝他快点回家,还给他一百两银子做盘缠。他爹就他一个儿子,一定会原谅他的。”吕灿苦笑道,“但他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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