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杀了彭和尚啊。先帝得知消息后,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挥手让所有人退下了。”朱瞻基笑了笑,“先帝原本是要查朕功课的,之后完全忘了。”
“外面传说是我父亲陆天冥做杀的彭和尚,但唐五说,杀彭莹玉的是陈普生。我父只是替他扛下了责任。”杜郁非道。
“你信?”朱瞻基问。
杜郁非苦笑道:“其实并不重要,毕竟是我父上黑木崖后,彭莹玉才死了。陆天冥毁了神教那么多人,少一个彭莹玉,别人就恨他少一点吗?”
“在当时是很重要的,现在自然不那么重要了。许多事只是纠结一时,不会纠结一世。即便是杀彭莹玉这样的大事,也是如此。”朱瞻基走了一会儿神,才慢慢道,“之后,先帝没有再见陆天冥。据我所知,陆天冥也没有像之前那晚一样来暗访。有人说,太子府并未履行对夜行组的承诺。你说呢?”
杜郁非道:“微臣以为,陆天冥去黑木崖前,也许和先帝达成了某种默契。之后的事,只是心照不宣。微臣猜测,他们的目标是明教余孽。”
“也许吧。但所谓的心照不宣肯定不是之后发生的那些事。”朱瞻基面色凝重起来,“夜行组开始杀人,杀很多人。”
杜郁非本想说,难道不是太子府不维护“锦衣夜行”,夜行组才开始杀人吗?但他并非当事人,所以根本无从质疑。毕竟唐五那边只是一面之词。
“太宗皇帝不喜欢人提这些事,让史官毁了所有卷宗。”朱瞻基道,“太宗皇帝从小就认识陆蒙,若非万不得已,他不会动夜行组的。”
杜郁非点了点头,他心里的那个永乐帝绝非善类,但在朱瞻基心里,祖父当然完全不同。
朱瞻基轻声道:“你和陆天冥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不怕手里沾血,为达目的不怕杀错,而你虽然有过冷面神捕的名声,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好人。若在永乐二年,你和陆天冥易地而处,你是做不出他那些事的。”
该做的,父亲都做了。我没有被那些仇恨折磨心性,自然不会那么残忍。杜郁非忽然心疼起多年不见的老父。
陆天冥的黑木崖之行,大约耗时半个月。当他回到京师时,整个大明武林已乱成一锅粥。
黑白两道同时宣布追杀陆天冥,黑木崖出的悬赏花红达到了万两黄金。彭莹玉的死,绝非是简单死了一个武林高手,而是意味着压抑了数十年的明教势力的怨气全面爆发。这一怨气的爆发,不仅是江湖厮杀,更针对的是安定了不到两年的朝廷。
汉王府的狄先生在三十里外的望乡亭等了半日,却没有等到陆天冥一行。天色昏暗时,唐五忽然出现在亭下,告知对方陆大人已经回了北镇抚司,夜行组在此感谢汉王府的厚意,但此时此地若是见面,只会给汉王增添麻烦。
狄先生若有所失,他原本以为在内外交困的情况下,陆天冥有可能投向汉王府,而汉王府可将之前车洛阳的事一笔勾销,以此来施加恩惠。但陆天冥行动诡异,似乎是对此毫不在意,那这个刺客头领到底在想什么呢?
“这几日,城里会有些特别的响动。狄大人,若无事就不要随意在外走动了。”唐五抱拳离去。
狄先生皱起眉头回到汉王府,发现各方找陆天冥的力量,包括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在内,近日都扑了空。整个夜行组,一日之间,转入了静默状态。这绝非好事,他深深吸了口气,连夜给汉王写了密信,然后想了想,又写了封密折给永乐帝。
到南京城之前,陆天冥就将向普风送走了。要知道的都已知道,仇人的名字列了五十一个。他重新看了一遍名单,慢慢走到前面的屋子,议事厅里,夜行组二十七人全员到齐。
陆天冥道:“你们知道彭莹玉死了,但我去黑木崖不是为了杀他。我是为了弄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暗光。弄清楚他们对郭家庄血案,究竟要负多大的责任。”
所有人都面无表情地认真听着,这里任何一人走出去都能带起腥风血雨,在陆天冥面前却是如此安静。
“我们将暗光的名录和手里掌握着的那一夜的情报做了对照。暗光……”陆天冥微微一顿,高声道,“我将仇人的名字排成五组,你们按照分组认领。一个月内,京师的暗光必须被连根拔起。”
“是。”所有人同声答道。
陆天冥道:“此役之后,‘锦衣夜行’和明教会有一个了结。此役后,我们中有人会死,夜行组也会不容于朝廷。但必须血债血偿,因为我们是‘锦衣夜行’。”
所有人同声道:“锦衣夜行,不负天命。”
陆天冥道:“今夜开始,全员在暗中行动,完成手里任务就撤离京师。撤离后,所有人单线联系。除了我的命令,不听朝廷召唤,不要跨组联系。”
“是。”所有夜行组成员在此答应,有些人眼中已有泪光闪烁。
陆天冥深吸口气,手掌按在桌案上,沉声道:“有腥风血雨,才有盛世如花。”
若说在夜雨洞四年,仍能对江湖上的事了如指掌,这当然不可能。但向普风身为神教教主,对“暗光”一直非常在意,所以“靖难”时期的暗光,她还是有着比较详尽的了解。有了她提供的名单,陆天冥很容易就对照出血案发生时,哪些地方可能会出问题。至于不确定的,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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