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负责京师备战,一时间千头万绪。打仗绝不单单是一个部门的事,六部尚书纷纷派人到兵部听调,于谦有任何需要,各部会第一时间解决。
身形高大的于谦坐于堂前,手指比划着记算大小事宜,公文政令脱口而就,一件件一桩桩有条不紊,让六部官员啧啧称奇。一连三日挑灯夜战,让一团乱麻的乱局逐渐稳定。各大衙门的官员稍许松了口气,那些原本命家眷打包行李准备南下的官员,也纷纷打起观望的心态。
亥时过后,堂下听差的官员少了许多。路弈不紧不慢地出现在台阶下。
俞耕耘过来道:“你来早了。半个时辰后,王直和尚书大人会将一整日的事再做汇总。然后才是见你。”
路弈道:“我明白,等着就是。”
“苏姨有消息回来吗?”俞耕耘问。他也是从小由在锦衣书院长大,和苏月夜有着极深的渊源。
路弈道:“她在宣府城附近安顿下来,昨日接到了吏部的李贤大人。”
“王直大人会很高兴。”俞耕耘道。
路弈苦涩一笑,可惜随驾出征的大多数官员都未曾幸免。其中固然有奉迎王振的投机者,但也有不少能臣干将啊。
“仍未找到瓦剌探子的据点吗?”俞耕耘问。
路弈摇了摇头,这几日瓦剌人多次在城里制造骚动,一面散播大明迁都的谣言,一面刺杀官员制造恐慌。但野火营每一次出手都是干净利落,他始终没有抓到明确的线索。
俞耕耘知道对方心事越重话越少,也就不再多问。
兵部里的事进入收尾阶段,于谦和王直来到休息室,一人一盏香茶定了定神。
“前日也先带了皇上到宣府城,宣府总兵杨洪没有放他进城。”于谦慢慢道,“杨洪假称不在城里,他的部下说自己无法做主,提出给也先银子。结果不管多少,瓦剌人也真的收了。”
“完全没必要给银子嘛。”王直道。
于谦苦笑道:“杨洪已经做得很好了。换了别人遇到这个事,怕是直接开城了。”
王直慢慢问道:“也先不止去了宣府城吧?”
“是的。他利用皇上叫开了三座小城。”于谦叹了口气,“虽然无关大局,但的确叫人丧气。看他们这行军路线,怕是还要去大同转一圈的。”
王直道:“这样下去会有很大麻烦。该怎么办?”
于谦笑了笑,只是看着对方。
王直也笑了起来,低声道:“你的想法我知道,但是必须越多人加入进来越好。”
“加入的人再多,风险也不会因为人多就少。”于谦指了指心口道,“我去提。”
“昨日郕王来兵部时,你有问过他意思吗?”王直问。
“没有。”于谦道,“问了也是白问,他不会直接答应的。”
王直道:“那即便我们一同上书,郕王他不答应,又当如何?”
于谦道:“我是这么想的,先去和太后议定此事。郕王的意见反而是次要的。”
“次要的?”王直皱起白眉。
于谦道:“大敌当前,国无主君,此乃危局。普通百姓为国出力,抛头颅洒热血。他身为皇族,难道不该挺身而出。”
“这只是你的想法。”王直抿了口茶,慢慢问:“你问过胡老和陈循吗?他们对此危局如何看?”
“社稷为重,君为轻。”于谦轻声道:“胡老虽有犹豫,但大致想法与我一致。胡老和陈大人皆表示有太子在即可。陈循则觉得直接立太子为君亦可。”
王直想了想道:“他们说的也不错。若是战局顺利,此法可行。若不顺……太子实在太小……”
“所以,王直大人是同意本官的观点了。”于谦松了口气。
王直道:“你何时去见太后,你我同去。”
“不,既然本官担了守备京师的责任,此事也就由我来提。”于谦笑道。
王直慢慢微笑道:“还是方才那句话,若是事情顺利,你来提并无不妥。若是事情有变,提此事者即为众矢之的。多一个人担责总是好些。”
“出于公心,我不怕。”于谦淡然道。
王直思索道:“那等太后点头,我们再与郕王说。毕竟日后他要做皇帝,我们不问他意思就当朝提出,反而不美。”
“王大人此言大善。”于谦笑道,“还有第二件事,明日早朝,我想对那拨人动手。
王直道:“可以一鼓而下?”
“他们这几日百般示好,可能只是缓兵之计。”于谦略作停顿,又道,“不过大势所趋,王振余党无人能在朝上说得上话,我们是狮子搏兔啊。”
“如此就按你说的做。”王直笑道。
两人又为许多事交换了意见后,王直告辞。
于谦来到廊下对路弈道:“我要去宫里见太后,时间不够用,我们边走边说?”
“属下遵命。”路弈抱拳说。
兵部的廊下停着一顶崭新的官轿,轿夫们已经整装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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