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阁的云翠,并不是那里的艺妓,而是杂役阿姨。她死在距离园子一条街的大树下,天大亮时被发现,之前人们还以为她只是靠着树休息。手边大篮子有不少蔬菜,顺天府的捕头认为,女人是买菜归来。也有人提出疑问,云翠在玲珑阁并不负责买菜,园子里的蔬菜是有专门人负责的。但若是这样,她买菜是做什么呢?
死过人的大树空荡荡的,怕是几个月里也不会有人来树下了。
时飞扬思索着敛房里的女尸,眼前和大树的树干和死者的面孔重叠在一起,眼里莫名布满血丝。他转身望向远端的街巷,她当时是在这里等人,还是因为中毒在歇脚?忽然脑海里闪过许多碎片般的画面,一行小字附录在心头。成化年,有恶魔于京师杀人,最初死者为玲珑阁云翠,死者二为幽澜苑田氏,死者三为紫荆苑丰小姐……
丰小姐……时飞扬回过神,皱眉望向阴沉的天空。
“这两日,时飞扬一直徘徊在紫荆巷,我问他在查什么。他却不回答。”杨恒满心疑惑地道,“大人,时飞扬究竟是何来历?为何要他加入查案?”
袁彬道:“此人很久以前就是永乐组的成员。”
杨恒道:“属下一直负责衙门和永乐组的联络,为何从未听过他?而且这个人年纪不大,很久以前就加入永乐组,又从何说起?”
“永乐组向来神秘,你除了知道东方一门下的弟子,还知道谁?”袁彬冷笑道,“永乐组的人有几个长相能和年纪对上号的?”
“属下惶恐……”杨恒躬身道歉。
袁彬摆了摆手,“凡事涉及永乐组,就会脱离我们的常识。而本次的案子有点诡异,有他们帮助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但永乐组的人都有点毛病,比如东方一。”
“在他面前决不能提梦星辰。”杨恒道。
袁彬笑道:“所以时飞扬自然也有毛病,你记住了。时飞扬经常能看到一些我们看不到的东西,他说的一些怪话,除了我,你不能对任何人说。若被我知道你乱传话,就不用当差了。这是一,第二时飞扬的名字不能出现在任何衙门的卷宗上。”
“这……属下知道了。”杨恒道,“但做文书的总不能什么都不记录。”
“可以用刘丙的名字代替。”袁彬若有若无地笑道:“此人办过许多大事,做事自有分寸。”
待杨恒退下,袁彬再次放开桌案上的卷宗。
那本薄薄的本子只有三页,却字字惊心动魄。
白衣剑客飞扬者,大明立国前加入永乐组,参与元大都之役。此人擅时空怪力,岁月奈何不得,容颜百年不变,神出鬼没。永乐组皆异之。所出现之地,常有异变发生。
“希望这次不要发生什么大事。”袁彬翻到最后一页,正是夏侯河图的画像,这个人到底是什么祸害?
这是时飞扬到成化年的第四天,也是他守在紫荆巷的第三天。整个紫荆巷,只有一个叫丰燕的女子,她不属于任何园子,而是在巷口卖花的女孩。其父丰平在巷子里摆了个面摊,她就在一旁卖花。
时飞扬扮成乞丐,在摊子对面坐下,默默观察着和丰燕来往的人。她只在附近三个街口卖花不会走远,只送花到青楼的门口不会进楼。这是好人家的姑娘,相貌普通但有善良的心。除了卖花,她还要在面摊帮工,摊子有剩下的食物,她会拿出来分给周围的穷人。虽然她们家本也不富裕,附近的乞丐都能得到她的接济,时飞扬自然也不例外。而时飞扬不能白受接济,有时候会替丰燕跑腿送花,尤其是在晚上的时候。
如果凶手要选定她,掳走她,打扮她,杀死她。那么一定要先认识她。所以凶手是否就是附近的某人?只是几日来,时飞扬没有找到符合他想法的人。丰燕和田夫人完全不是一种人,会不会是搞错了?
第五日的夜晚,面摊到了收摊的时候,丰燕去街口等人收货。
丰平忽然来到时飞扬近前道:“我听说你体力不好不能干重活。而家境落魄后,才在京城乞讨。但你毕竟还年轻,这样总不是办法。”
时飞扬苦笑道:“你说的对,但我的体力支撑不了杂役的工作。”
丰平道:“这样,我给你份简单的活,夜晚的时候替我家丫头去那些楼子送花收钱。我也不另外给你什么工钱,只管你一日三餐,并可在我家过夜。好过你风餐露宿。”
时飞扬一怔,缓缓道:“我怕做不好。”
“没有什么做不好的。我家丫头大了,老跑那些地方毕竟不好。”丰平道,“来,搭把手。”
时飞扬起身帮对方把桌椅板凳收上推车,但忽然看到杨恒出现在街口远端。
有锦衣卫的军士过来询问丰平和时飞扬,并对他们一通呵斥。时飞扬被杨恒带去了拐角。
“我不知你每天留在这里是看上这对父女什么。但有新案子了,跟我走。”杨恒沉声道。
“新案子在哪里?”时飞扬面色一变,真守错地方了?他眼神望向远端,丰燕依然在视线内,并且已经被带到丰平身边。
“就在琳琅阁。”杨恒回答。
琳琅阁在一个街口外的芬芳巷。死者方嫣然,是琳琅阁的红牌花旦。此女在傍晚时分外出应召,方才毫无征兆的出现在楼前。
和田夫人一眼,方嫣然全身盛装打扮,手里拿着一柄花雨伞,依靠在琳琅阁前的大柳树下,脸上的油彩让她看着仍像活着,露在衣服外的肌肤粉雕玉琢。
整条巷子都被封锁住,杨恒带着时飞扬来到现场时,魏风已经到了。
仵作道:“听说你最近在紫荆巷?那边有什么吸引你的?”
时飞扬并不回答,只是问道:“有没有留下新东西?”
魏风道:“毒药仍旧是那种毒药,只是药性似乎更缓和了。死者眼中没有那么多痛苦。”
时飞扬和杨恒同时望向尸体,默默点点头,所谓痛苦的多少只是一种感觉,但的确足以让人清楚感觉到。时飞扬仔细端详了尸体,又后退了几步,隐约觉得把握到了些东西。
杨恒则问了周围的军士,被告知并没有人看到尸体是如何出现的。而在锦衣卫到现场后,整条巷子被封锁没有人能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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