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老施,醒醒了!”施锦衣自好梦中被唤醒,惺忪着眼睛去瞧,见呼唤自己的是二师弟温信平。
“怎么了老温?已到中午了么?”施锦衣问道。
温信平笑着道:“中午?那可太晚啦!咱们须得早几个时辰过去,去破破那珍珑棋局……”
施锦衣皱眉道:“听文教主说,那棋局极是艰深难解,就凭咱们能破得了么?”
温信平道:“不试试怎么知道?若咱们能先师傅一步把那棋局给破了,师傅必对咱们刮目相看!”说着便把施锦衣从床上拉了起来。
“不叫老杨和老吴了吗?”施锦衣问道。
温信平摇头道:“他们两个臭棋篓子顶甚么用场?更何况我们都过去的话,谁照顾师傅?”
施锦衣道:“我的棋力也寻常至极,去了多半也顶不上甚么用,不如让我去服侍师傅罢……”温信平却不听他的推辞,拉着他就往门外跑去。
二人来到大堂,推门而入,见那文朝武依旧面东而坐,只是原本位于堂中央的那张八仙桌已被换成了棋盘。
棋盘左首处的是一名眉清目秀的蓝衣公子,正是生烟门的少主方英杰,他身后还站有两人,一人高大魁梧,另一人小巧玲珑,乃是生烟门神将石鼎文与青龙堂堂主之女齐如意。
“他们怎么也提前来了?”温、施二人心下虽然疑惑,但仍恭敬地向屋内人鞠躬行礼,轻步走上前去看棋。
走近后,施锦衣看清了棋盘右首之人竟然就是昨夜在炼丹房中被自己救了的古怪老僧,登时大吃一惊,心道:“他……他怎会在这里?”思绪转了又转,终于恍然大悟:“哎呦,我早该想到的,他便是少林派的紫松禅师!”
紫松此时已洗净了脸上的污渍,换好了干净的大红僧袍,再不似昨晚那般丑怪无状。他抬头瞧向施锦衣,将食指竖着按在嘴唇上面,示意施锦衣莫要多言,在一旁静心观弈便是。
温信平专心致志地盯着棋面,暗叹道:“这局珍珑果真不同寻常!仅左上角一小块儿棋的死活便有极繁复的变化,不容许有丝毫的误算……”
想到这,听得“哒”的一声,只见方英杰已在左上角落下一子,此手补足了一处断点,将九颗白子连在了一起。“这是甚么用意?这个断点又不是非补不可……”温信平心下甚感不解,但又不方便说些甚么,只好继续看下去。
紫松也微微一怔,思索片刻后决意不理这片棋,转去别处抢了个先手。
“哈,老和尚中了我的计啦!”方英杰见紫松入了自己设下的圈套,心下大喜道。他不假思索地从瓷盒从取出一粒白子,照着自己原先想定的那一步走了下去。
两人又下十余手,棋面的局势开始渐渐偏向白方了。
“原来如此……想不到这公子哥儿的棋力还蛮不错的嘛!”
温信平终于看明白方英杰适才那一招的用意,若非提前将那九子连为一片,左上角的那块白棋就会如同被束缚住手脚一般难以有所作为,更别谈形成如今的优势局面了。那一着棋虽然表面看起来全无益处,不过多此一举,白白送给别人一个先手罢了,但实际上却大有其用途,是需往后精心推演十几手方能下出来的一记妙招。
方英杰见左上角黑棋式微,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齐如意,瞧她面露赞许的神色,心头更感喜乐,不禁洋洋自得起来:“这珍珑棋局虽难,但到底也不是无人能够破解。”
谁知紫松此时竟又转去棋盘的中腹地带落了一子,将虎口内的一粒白子提起,形成了一个“劫争”。此时白方须在别处找寻“劫材”,使对方应一手后,方能再去回提黑子。
方英杰暗暗好笑:“我左上角的劫材何等丰富?待我找到机会将此劫补净……嘿嘿,届时中腹的优势便也是我的了!”想着便匆匆在左上角落了一子,等待紫松禅师应劫。
“小施主,当心了!”紫松出言提醒道,随即竟直接将那劫争中的一眼给填死了!
方英杰吃了一惊,他想不到紫松竟宁可弃边角于不顾也要将中腹的这劫补死。如此一来,几颗黑子顿时牢牢地连作一片,而那片原本紧密相连的白棋却被硬生生分割开了。
“他竟肯把边角拱手让给我?”方英杰又看向棋盘左上角,这一瞧登时目瞪口呆。
原来由于他适才落子太过匆忙,没能充分权衡利弊,所取的劫材虽能占到好几目优势,但与中腹重地相比,其价值实在小得可怜。
方英杰两眼盯着棋盘中央被黑子分割开的两块白棋,暗暗叫苦道:“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原本中腹那块白棋本已然两眼成活,而今被黑棋断开,两块大棋就各只剩一眼,都须疲于奔命了。
围棋又称“坐隐”,与佛教信徒入定参禅相似,向来忌讳一个“躁”字。方英杰的性格本就十分轻浮,加之面对劣势时沉不住气,不知不觉就犯了下棋的大忌。
中盘作战最是激烈复杂,其中往往会牵扯到大量的攻防手段和死活难题,极考验弈者的棋思,有时候看似简单的一着棋就需往后推算几十甚至百余步的变化后方能落下。可此时他一心只想着如何将局面扭转,令自己反败为胜,如何能再静下心来好好思索呢?
果然没出几手,他又在忙乱中下出了一着劣棋,痛失十几目的点数。他后知后觉,待知这手棋实在臭之极矣时,已无反悔的机会了。
方英杰赶早来这大堂,本意是想在齐如意面前展现自己的棋力,在美人面前好好逞一回英雄。而今不仅没能成功破局,反落了个丢人现眼的结果,只羞得面红耳赤,茫然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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