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夜微凉。
即使是这繁华的洛阳,到这般时候,亦是烟火欲休,行人离离。万家灯火虽犹在,只是这热闹嘈杂了一大半个夜晚的洛城,已有些许萧条。
柳林一夜打斗,早已是枝飞叶烂、满地狼藉。刀剑声终是停下了,便如这绽放了一晚的璀璨烟火一般,悄然消逝。林梢偶飞去几只粒粒寒鸦,其声悲鸣。斗残影这一仰头,明明如月,照出他这被血染红的脸,有些麻木,有些惆怅。
斗残影手中这一把长刀,缓缓从虞万里胸口抽出,虞万里鲜血潺潺,轰然倒地。而不远处,正是其二弟虞重山,被聂秋霜一箭穿喉,连同尸首,钉在那已然破烂的残柳树桩上。
“六弟、七弟...大哥...已给你们报仇了。”
斗残影“噌”的一声,剑入鞘时,几近落下泪来。虽仇终得报,可斗残影看着双腿俱断、奄奄一息的耿白山,与血已流尽、未肯合眼的芈十八,还有身负伤痕累累、此时瘫坐着的绝世岛弟兄,斗残影心中悲痛的是恨不能独战龙门帮,为温靑七弟报仇雪恨,反而累了众兄弟,还害得六弟丧命,三弟断腿。
想到此时,斗残影不禁仰头长啸,“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是我害了众兄弟!我害了三弟六弟,大哥有愧,将来九泉之下,何以面对六弟!”斗残影悲呼。
众恶人见状,这才纷纷起身来将斗残影搀扶起,聂秋霜这里一把将弓背上,再握住斗残影的左手,不禁呼道:“大哥何以悲伤惆怅!厮有大丈夫者,有恩必报,有仇必雪;我等为七弟寻仇,又岂是你一人之责?七弟是我等七弟,我等绝世岛恶人,本就是连体一脉,早已立誓患难与共;纵使江湖不容我等,我等便回绝世岛,管他甚么风花雪月,年岁几何,我等自有自逍遥!”。
“是呀,大哥!余生可长,我等不可消沉。”成是非系上软剑,亦道。
斗残影眼见得众兄弟意志坚韧,反倒是自己这个做大哥的,此时却垂头丧气,终是一叹。木青红此时亦伸过臂来,几兄弟这才紧握住手,相视一笑。
“贼人休走!”
忽地,几人听见一声高喝,其声嘶哑单薄,显然几分气力不足。这几恶人返头看时,原是龙门帮叶老夫人领着一众弟子,拄着木杖匆匆赶来。
这叶老夫人早些时候,还在三叠湖主持着万花会,听到虞飞燕的死讯后这才匆匆回帮,平日里并不过问帮中事务的叶老夫人此时一番询问,才知虞万里与虞重山追吴白衣而去,本料想虞万里武功高强,又带剑阵弟子随身,擒一伙恶人,消不了个把时辰;怎奈叶老夫人在府中等了许久,见天色已是这般时候,仍不见虞万里等归来,这才急匆匆携着一干帮众前来一探,却不料见到虞万里与虞重山早已暴毙,不禁心口一震,只觉痛楚犹如山呼海啸倾倒,俨然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悲切深时,一声痛呼。
“老大!老大呀...”众人扶起倒地身亡的虞万里,叶老夫人执杖巍巍颤颤近前,一把握住虞万里的手,仍存有余温。只是这虞万里气息、脉搏,已然全无,其命已休,回天乏术。老夫人这才一返头,看见被钉在树桩上惨死的虞重山,又将木杖掷于地上,其步履蹒跚,匆匆近前去,一把拨出箭头,扶住虞重山的尸首时,才一阵掩面长泣;可怜老暮垂垂,阵阵哽咽,此时悲切,却哭不出些许眼泪,只闻见,阵阵哀嚎。
“贼人!竟如此凶狠手辣,竟杀我三位义子,老叟虽年迈昏花,仍可杀贼,为我义子报仇,尔等受死矣!”老妪哭罢,忽地拾起地上木杖,用尽些许内力一杖击来,杖风嚯嚯,直逼斗残影胸膛。斗残影亦是一声冷哼,剑未出鞘,左手一拂,便轻松撇开老妪这一杖,老妪“呀”的一声被击退,几乎摇摇欲坠,龙门帮些许弟子连忙上前扶住。
“叶老夫人,我等之仇虽犹在,然上古有义,仇不及老小,吾斗残影虽是一介恶人,却也不会杀你。今日吾留话在此,请老夫人告知虞家后辈;但凡有生之年,虞家后人要来复仇,尽可来辽东绝世岛相寻。”斗残影冷语尽,这绝世岛几恶人,早已是背着耿白山与那芈十八的尸首,旋身一跃,消失在这片柳林之中......
......
“噗...”
一道冰冷刺骨的清水泼在吴白衣面上,吴白衣横躺在地,从昏死中迷迷糊糊睁开眼来,只见得一副青面獠牙的脸映入眼眸;吴白衣手指微微颤抖,脸上伤口仍有阵阵刺痛传来,挣扎了好一阵后,终究坐起了身来。
“如何?”黑衣人奸笑道:“你若早些将那宝贝交出来,也免得受这些皮肉之苦。”,黑衣人道罢,又一手掏出明晃晃的匕首,在手中轻轻把玩。
“那宝物,不在我身上。”吴白衣有气无力道。
“我知道,方才你昏过去时,我已将你全身搜了个遍。”黑衣人道。
“即是如此,擒我何用?”吴白衣说话间,不由一阵咳嗽,胸口传来阵阵痛楚。
“你藏在何处,带我去寻便是,只是你别耍甚么花样,否则,我便一刀割破你的喉咙;想是你如是年纪轻轻,为一身外之物丢了性命,有甚划算?”黑衣人露出森森白齿,面带狡黠道。
吴白衣料想自己此番是难逃魔掌,想起吴梦奇等还在洛阳城北门下等候,倒也不想与这黑衣人过多纠缠,再者,若是将这黑衣人引到梅兰二老处,或许还得相救,这时才道:“你且搀我,我带你去寻便是,那宝物此时便藏在洛阳城中。”
“此话可当真?”黑衣人听罢,双目一亮,竟未想吴白衣如此爽快便应承下来,当下便将吴白衣搀起;然而转目间却又细细想了一番,心中暗自说道:“不妥,若是这小儿引我去,而后再有其人援他,我若不敌,岂非到手的美食飞走?”,想到此处,黑衣人不禁在林中一番漫步,反复斟酌,实不知吴白衣之言,可信不可信,若不可信,又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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