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后生,不妨上来饮杯热茶?”道人旋身,微微笑道。
白邙听罢,这才起身一跃,亦落入到山石之中,泉溪之上,白邙与那道人各自盘坐下,道人清逸拂袖,热壶里倒出山泉水,落入茶杯之中。杯中青茶被热水一烫,干茶瞬时铺卷开来,如一片片嫩绿的春叶,漂浮在茶盏之中。
“好茶。”白邙看了一眼正在一旁摸着靑鹿那垂垂白须的麻雀,麻雀与鹿为伴,显得十分高兴,一边新奇的逗着那靑鹿,一边嘻嘻笑着,与靑鹿说着话。靑鹿亦不躁动或抗拒,任由麻雀在面上抚着、捏着、轻轻扯着,不时鼻孔中还发出丝丝嗡声,显得十分祥和安宁。
“阁下是蓬莱白氏族人?”道人捏起茶盏,轻轻饮罢,忽然眉目一挑,微微笑道。
“你...你是如何知道?”白邙忽然惊坐而起,十分诧异道。
道人见罢,眉头舒卷,一抚长须,示意白邙坐下,这才娓娓说道:“除了山外蓬莱白氏一门,还有谁会有这把天下名刀——玄天蝴蝶呢?”。
白邙听完,一把握住腰间长刀,缓缓落座。双目沉沉间,回想起道道往事,想起来少年时,那夕阳下的无尽杀戮,鲜血染红了油油青草,染红了炀清河的河水,也染透了当年这个十二岁少年的心。
“灵魂若无处安放,天涯何处是故乡?”
白氏有后人,后十年,白邙刃尽了蓬莱境的世仇,携上这柄蝴蝶刀,入了中原,从此背井离乡,隐姓埋名,流浪至天涯海角处,欲驾舟东去,却不慎被一场暴风雨掀飞,落入到崖州海滩之上,被边城浪所救,从此入了天涯盟。
“前辈究竟是何人?如何识得玄天蝴蝶刀?”白邙那握着长刀的双手颤抖,不禁皱眉一问。
“唉...”道人抚须长叹。
“白氏一门,中原鲜有所知。吾二十岁时,曾携剑东游,好交天下名士,以刀剑之术互为切磋,一游世间十七载,未逢敌手。后巡游至山外蓬莱,遇着一位捕鱼的村夫,他持着一柄长刀,穿河入江,在水中舞的淋漓尽致,吾便兴起,上前与他切磋。凌波江上三十合,他最终败于我的剑下。”道人沉思道:“后来我等江上煮鱼,互交为友,临别前,我便说,十年后定再去寻他比剑,不想十年如一日,当我再去蓬莱寻他时,才知晓,白氏一门在一日间被世仇灭了门。我原以为,白氏从此无后矣,不想今日遇着了你。若你是白氏后人,此人你定当认得。”
“是谁?!”白邙急切向前问道。
“白灵!”道人脱口而出这人姓名时,白邙听见,身躯不禁微微颤抖。原来那道人所遇,正是自己的爷爷。白邙倍觉不可思议,这才渐渐坐了下来。
“罢了罢了,想这些个尘封往事,已去多年,不再提了、不再提了。”道人端起茶壶,替白邙将已空的茶盏倒满。白邙原是遇着了爷爷的故交,顿时对这道人变得亲切了起来,眉目一展,双手托杯,奉起茶盏,恭敬的请了道人先饮后,再取来一道茶杯,复饮而下。
道人轻轻垂头,和颜悦色。但不时撇了一眼白邙腰间的长刀时,忽然起了身来,拂袖道:“白公子,我与你祖父所交十年一约,如今你祖父俨然不在,然信诺未成,不想今日遇着了你。吾毕生赴约无数,从未失信,今日在这檀溪旁,我便与你共舞几剑,算是作了与你祖父之约,你看如何?”
“彩!”白邙一声高喝,将和白鹿偎在一旁的麻雀扰到,麻雀返头一望,只见白邙与道人一番相视,呵呵大笑,十分不解。
“噌!”
忽然一道寒光耀眼,玄天蝴蝶刀锋芒一绽,晃动了整个溪涧。白邙举刀旋空而起,幻化出千道银光,耀光闪眼,麻雀连忙躲到了靑鹿身后,蔽住了眼睛。
道人一声呼啸,背上木剑涌动,剑鞘一张时,只见一把剑柄飞至空中,被道人接下,道人随即展眉一笑。
“这...前辈,你只有剑柄,手中无剑,如何作舞?”白邙见着,奇道。
“白公子,请接招!”
道人持剑柄,幻于空中,白衣如蝶,忽然飞至。白邙只看得道人持着剑柄飞来时,即一提真气,这一式刀法“天地留白”一出,爆出万千极光飞刃,最终连同白邙自身一起,皆消匿成虚幻大千,即成刀无影、人无踪,白光之中,天地皆为刀和人,凛凛冽洌,向那道人漫延而去。
“叮叮...”
一阵刀颤声响。
眨眼之间,白光消尽。白邙右臂一麻,从长空中摔落下来,被道人空中接住,稳稳落地。而他手中那柄玄天蝴蝶刀,此时亦坠落在青石之上,铮铮作响。
“什么...这...”
白邙双目如炬,十分得不敢相信,只一回合,自己便败在了这位道人前辈的手里,而且是毫无招架之力。更让白邙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自己的这招“天地留白”,是白氏刀法中最高境界,一旦使出,天地如浩淼之光,即使一般高手,一旦中了此招,只待被万千刀光吞噬,哪里还能见得到他的人影。多年来行走中原,刺杀各处高手,都未曾用得上,听到道长在三十合内败了自己的爷爷,这才全神贯注使出这招,而如今这一招即出便败,白邙甚至怀疑,眼前这道人,究竟是人是仙。
还有便是,白邙在万千光影之中,分明见到那道长原本手中的木剑剑柄,竟变成了一道数丈靑光,恍如一把极光之剑,由剑柄处生出时,似有射穿苍穹之势。
“前辈..我败了。”白邙拱手愧道。
“哼~不算不算,几十年前白灵便是最后使出这一招,被我所败,我早已对这一招了然于胸,今日你再出招之时,破之更易。是老朽投机取巧哩。”道人抚面,连连笑道。
“不瞒前辈,白氏刀法至此,已是最高境界,我已无招再与前辈作舞矣。”白邙拾起长刀,垂垂说道。
道人沉叹了片刻,道了一声“结了,结了。”,便邀白邙,又复往溪旁饮茶......
“爷爷、爷爷,鹿儿不见了,它走了。”不多时,麻雀忽然奔来,立于道人前,指着那穿在林中的靑鹿,急道。
几人一返头时,靑鹿穿林而出,不见踪迹。
道人遥叹了一声,随即端下茶与麻雀饮,呵呵笑道:“走便走罢,不见便不见罢,莫要留它。小童儿,来坐下。”
麻雀接过杯,一饮而尽,遂坐在一旁,只是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老道人,这时瞥见了道人身旁的一根腰带上,系着数个龟壳,才不由好奇的指道:“爷爷爷爷,你腰间的那是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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