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天色已渐昏暗。白邙与武孙玉兰一路策马疾奔,经午后时分,还落下一阵大雪,白邙便取出行囊中的一件旧袍子,遮在武孙玉兰的头上,以避些风雪。
大雪停歇,白邙忽地一声勒马,抬眼看时,已行到一处小镇。一道阔路,约有百户人家,黄土瓦房、参差不齐。大雪落在屋顶上、门庭里、还有那寒风中飞扬的藩旗,粒粒行人穿街而过,人们裹紧着袍子,往手中呵气。
白邙抬眼,瞧见小镇道口处,有一道木牌,上书:白芍镇三字。白邙估摸了一番,按照行马速度,今日应便入了昆山县,过了昆山,便到了平江。
“此地属昆山县,再过一两日,便送你到家了。”
白邙扑去了肩上的水滴,于马背上转头一顾。武孙玉兰顿时将遮头的袍子掀开来,四处打量了一番,忽然瞪眼惊道:“有这么快?”。
“不快了,慢一日,你便离毒发身亡更进一步,还是快些行路好。”
白邙翻身下马,牵着马缰时,又道了句:“今日天色已晚,再行路时,只怕是层山深处,大雪夜里也没得一处歇马落脚,我倒是无妨,玉兰姑娘只怕难熬得住。如此,今晚我们便在这小镇上寻个地方落脚,明日清晨再行。”
武孙玉兰听到白邙对自己这番少有的体贴,不觉心中一暖,美眸轻扬,含羞道:“白公子这是担心我么?”。
“担心你作甚?我总不得应允了卫婆婆送你归家,又将你半路撂下,也不能让你受到伤病,才算不负所托。”白邙一声轻哼,随即牵马,沿着道入了小镇中去。
一行长街半里,二人瞧见了一间茶铺,白邙在庭前栓下马,自领着武孙玉兰入内坐下。桌上点了一壶热茶,待小二前来相询时,白邙才想起方才身上银两已悉数交付到药铺老者手中,不觉摸了摸钱囊,只摸出数纹铜钱,只好摇首作罢,道了声:“两碗素面便可。”
那小二眼珠流转,吆喝了声:“得嘞!”,又上下打量了眼前这两位客人,男的英俊秀气,剑眉微挑,虽是面容上遮盖了不少风尘,却透发着一股英气。女的虽未打扮,却身着锦衣,面容清秀玉手纤纤,可见得亦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
“看二位客官之神采,腰有佩玉身有剑,定是个富贵人家。怕是出门在外遇着了什么难事,可谓无钱难道英雄汉,小人在此有条路子,不偷不盗不抢,亦不背圣贤之道,可拿纹银百两,不知这位客官是否愿往?”,小二低头细声一语,引起了白邙的注意。
“哦?却有此事?不偷不抢不盗,莫非有得捡哩?即使捡来的亦属不义之财,如何拿得?”白邙举茶请饮,十分不屑,冷道。
店家听完,见到白邙语气轻挑,似对自己一番好意不甚领情,不由得一拍桌,哼腔笑道:“我当贵客乃侠义之人,却不想竟如此小人之心。我这一介端茶送水的伙计,莫还有那本事害你不成?小的便也是受人之托,却被人看作坑蒙拐骗之流,也罢也罢,贵客自便。”
“店家,我行走江湖数年,倒还未见过甚么不劳而获的好事,若是有纹银百两,你怎地不去取,还在此蛊惑过路人?你却受的是哪家之托?捎的又是哪家的信呢?”白邙一声轻笑道。
“客官即使行惯江湖之人,可却未听说过,咱们这昆山县有一帮派号“赵枪门”,那是在江湖中赫赫有名,实为十七派之领首之一。相传其祖先乃是东讨西伐之奋威大将军,后功成归乡,路经昆山,被山色美石所引,从此便在昆山落户,耍枪弄棒,好交江湖侠客。自首任门主赵契起,便开始在此经营起昆山石雕琢买卖,后至数代。如今赵家就住在这街尾,若平日里帮中无事,赵家父子便喜好在家中种花、采石,客官由此行至街尾,看见门上挑着赵府的匾的便是。尤其是赵家公子赵圣,那是个好义之人,那一杆银枪耍的可谓出神入化,早七八年的时候,赵圣便发了话,若有江湖侠士路经此地,有钱财之迫,皆可来寻他,愿资助百两。但亦不是白给,这年头很多混迹人士,耍的个三脚猫的功夫便也装个侠客上门讨钱,w.ukshu.他那的规矩便是得须与他过得几招,要有些真本事才可。我若能拿得,早就去取了,还在此教唆你?”小二说道,随后将擦桌巾帕一甩,搭在肩上,忿忿着脸便自顾入到后厨去。
白邙双眉一沉,听罢小二这番话,倒似有几分可信。江南有一赵枪门,白邙亦不少听见这个名号,犹是那赵枪门首任门主赵契,在与“妄生门”一战,为后人所传颂,白邙亦是对此记忆深刻。可听闻如今赵枪门,门下弟子不过二三十,势力渐弱,如今除了一些江湖大会,其庄主赵樊、少主赵圣,在江湖中奔走亦日益渐少。
白邙想到此处,本想前去一会,忽然又暗念道:“我如今为武林至恨的天涯盟刺客,赵家又为当今武林为首的正派之一,可若漏了身份,只怕这是非难清。”,念完,白邙便即打消了这个想法,仍是坐在此饮茶,食面。
武孙玉兰虽先是听见小二所讲,倒有些蠢蠢欲动,便想使着白邙前去凑凑热闹,可见白邙似忧心忡忡,倒也想到了白邙所忧,如今白邙刚在白马山庄遇难,还不知那赵家是否已与白马山庄通融,这一去定然有害无益,武孙玉兰双眸一转,便即收声,倒十分安静的吃起面来。
食毕,白邙摸出了十几枚铜钱,放在桌上,领着默默出门而去。
店家欢喜的收下,直站在门口望着两人牵马往街尾渐行去,不由摇了摇头。
收拾完桌子后,小二又瞧了瞧渐渐昏暗的天色、与空无行人的街道,便取下了招牌,而后便掩上了茶铺的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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