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祸的目光变化了一瞬,吐出一口气。
魂钱在沉默之中,自湖水升起,却半点没有沾湿,缓缓转动,黑色的流纹在和煦的阳光下流转。
玄祸的眼神中出现星星迷醉,但很快又破碎,未成之事,不过掌中雪花。
视线微微偏转,落在了神色平静地看着他的祝炎身上。
也许有的人,真就是,站在那里,就足够让人安心。
魂钱逐渐靠近玄祸的眉心,就好像一枚除了颜色有异的普通硬币,缓慢而坚定的融入。
这个过程中毫无异样,甚至比不上桃林下,人手拈落花,比不上夏日池塘,蝉鸣四溅,青蛙卷舌,蜻蜓入腹。
可终究是不同的,祝炎抬头望天,目光凝重,肉眼可见的,原本宁静澄澈的天空,深邃起来,就好像,天更近了。
而阖上双目的玄祸,似乎对这毫无察觉。
凭着神魂联系,祝炎通过魂钱,大致知晓玄祸的状态,所谓的除心魔已经开始了,明心见性,就在当下。
天上的反应愈演愈烈,不好搞啊……
犹如步伐沉稳的帝王,自玉阶上一步步走来,天下为他让路,看似平常处,最见恐怖。
随着玄祸心魔的消散,祝炎觉得天上愈发有些光打雷不下雨的架势,这帝王,离得太远?
走得太久,就跌份了。
魂钱是怎么解心魔的呢?
它把玄祸重新丟回七百年前的境地,玄祸的一切似乎都回到了七百年前。
玄祸一次次做出不同的选择,引导出不同的结果,对他来说,结局或喜或悲。
不知多少次……应当可以称作轮回吧,七百年后的大妖玄祸站在了那个不到三百年道行的龟妖被搜罗的处境之下。
眸光沉沉,夜色下,七百年前,无名湖边树木环绕,颇有些,张牙舞爪,挂几缕月光,随窃窃私语摆动,虫声昏昏欲睡。
黑色绸幕下,天地在窃窃私语,一切生灵只有或听,或说。
玄祸的眼神扫过鬼鬼祟祟,却又盲目大胆的仆人,他们毫无察觉。
湖水炸开,尖叫声起,沉寂略微荡开涟漪,玄鬼化作未眠人眼中看不清的一朵乌云,越过整个彩阳城,亦如越过七百年的时光,无名湖上沉寂再次压下,亘古不变。
郊外,玄祸下落,并未触地,悬浮在空中,悬浮在充斥天地间的水中。
深绿色的眼睛,注视着一辆不知到何处去的马车,车上帘子掀起,窗边人眉头紧皱,目光渺远,落在郊外寥无人烟的景色上,又似乎落在遥远的未来。
不一会,帘子落下,孩童的梦呓声在马车上响起。
玄祸轻笑一声:
“一抔黄土,一生一死,老龟的执念何尝是你叶存个王八羔子。”
话音刚落,自马车起,整个世界有了蛛网般的裂纹,残缺的美感,一瞬永恒,下一刻,天地轰然破碎。
玄祸的眼睛睁开,少几分执拗,多几分淡然,眸色似乎都浅了几分。
这片天空带来的压迫,已成为白日黑夜。
不知是否会引起彩阳城骚动,祝炎想着。
在玄祸睁眼的刹那,帝王终于走到跟前。
灵性的层次上,雾锁无声地翻腾,漾开无色波纹。
祝炎幽深的双眸直视着转瞬云聚的天空,云滚如龙,其啸无声,其势难当。
玄祸也注意到了天象变化,不过却心态比祝炎还佛系,是生是死,结局他都接受,亮了招子,只待最后一搏。
云海升起,云龙数目难计,祝炎数着龙头,九为结束。
就是个龟妖破心障,过千年大关,没必要凑个九龙来迎吧。
“你祖上积德?”
原本刚刚提起劲的玄祸差点没岔了气。
“先生,你见过祖上福缘深厚到天欲其亡,风光大葬的?”
祝炎没有回话,神色古怪,不对啊。
肉眼中,云滚如龙。
另一层次上,雾锁下卷,冲的却不是勘破大关的玄祸,而是看似无辜至极的祝炎。
玄祸瞪大了眼睛,这雾锁什么时候这么智能了?
不对,他娘的你追错了人,先生一怒,受害的可能是老龟诶!
祝炎四周原本安静燃烧的黑焰升腾,黑龙升腾,烛龙张目之象转瞬即逝,其间强烈的灼烧感让玄祸不得不一再后退。
祝炎面色微微凝重,虽说我也有参与,但这雾锁只冲自己来就不太对劲了,难不成看我好欺负?
黑焰旋转,形成流动的盾甲,只等黑白碰撞。
千钧一发之际,雾锁径直透过了黑焰……
祝炎面色冷漠,黑焰散去。
玄祸看看毫发无损的祝炎,再看看顷刻间重归平静的天空,小心翼翼地游了过来。
确实不对劲,刚才先生身上的黑色火焰升腾,虽然灼热,但竟把玄祸因为把数人抛进湖中带来的小小腐蚀一举拔除。
就是有些痛彻心扉,毕竟是神魂有恙,玄祸也分不清雾锁和祝炎谁带给他的伤害大了。
“先生,可有事?”
祝炎冷着张脸,谁都能看出来心情不太好,他敲了敲眉心。
“雾锁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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