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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今天身体感觉好些了么?”
说话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手中正持着一盏碧螺春,面庞红润,蓄着黑短的胡子,眼神中透着坚毅且怜爱的光。
“爸,您放心吧,我好多了哩。”接着她忍不住地咳嗽了两声,这咳嗽声中带着些疲倦和虚弱的气息,实在惹人怜惜。
“听爸爸的话,今天咱不去学里了,身体要紧呀。”他站在窗户边说道。
“爸,这不碍事儿的,您瞧我现在精神着呢!我能行。”说罢,她朝父亲扮了一个古灵精怪的鬼脸。
“嘿,你呀你,你这也忒犟了,和你母亲一个性子。”
面对天真烂漫的女儿,他彻底没了辙,把厚实的双手往身后一盘,吁了一口长气,静静地望着窗外的雪色,浮想起一些尘封的往事。过了一会儿又说道,“我让你母亲再送些汤药来吧。”他拍了拍袖口上的褶子,轻手轻脚地走出去了。
父亲离了屋子之后,双月从床上懒懒地爬了起来,走到窗前伫立着了。看到外面那纷飞的微雪,一股无名的惆怅感袭上心头来,逐渐地在她的心中郁结成一片凄楚的云翳。她晓得自己的身体境况,她觉得很累,但她不能说出来,因为她不忍心父母替她担惊受怕。她思想了许多事情,儿时的,近几年的,记忆顿时变得错杂混乱起来,好似要把她连皮带骨一齐吞掉。
站了几分钟后,她觉到身子有些酥软乏力,脑际昏昏蒙蒙的,只感觉双腿有些支持不住,于是不得不返回床中。她小心地把几帐放落,在床上侧躺着,慢慢地眯上了眼睛。这时,她想起了学校的事情,她觉得有些对不住钟天来同学,原是约好一起去参加冰钓比赛的,可是自己却半途弃约了。忽而又不知为何想起了自己的不足之症,想起自己疲弱的躯体,一时之间,泪珠沿着眼眶簌簌地流了下来,印湿了颊下的西域绵枕一小片。
她想着,她得向他道歉,因为自己食了言。
天来在廊道候了一个多钟的时间,天空渐渐地飘起了绒毛般的细雪,却始终未见双月的身影,他失望地自言自语了一句“想必,她是不来了的。”双月不来,他自然也没有了去冰钓的心思,便径自去了图书馆,打算在那里消遣一日。
学校的图书馆是一座中世纪拜占庭风格的建筑,和伊斯坦布尔的圣索菲亚大教堂外观颇有几分相像。门前上方嵌着一块恢宏的牌匾,书着“凹晶阁”三个隶体紫字,楼层足有七层之高,巍峨矗立在苍穹之下,蔚为壮观。瑰丽堂皇的大厅,灯华灿烂,散立着几尊古希腊雕塑。左右两边又都摆放着一座青铜骑士,骏马呈飞跃之姿,一场鏖战活脱脱地展现了出来;骑士身披铠甲,手执锐剑,英气逼人,大有所向披靡之势。厅壁是繁复细腻的洛可可风格,一顶璀璨夺目的敦煌藻井镶嵌在大厅正上方,挨着藻井周围的是拉斐尔的一些圣像壁画复制品。两边的长廊悬挂着火光幽微的长明灯,像一群群恪守职责的侍卫。卷帙浩繁的藏书,古香古色的桌椅,恰到好处的光线,一切都教人流连忘返,说它是读书者的天堂一点儿也不为过。
天来在四楼北侧拿了一本英文书坐了下来,是乔伊斯的大部头著作《尤利西斯》,先前他已经读过一回,后面没有断句的部分读起来颇有些吃力,但却也读的痛快淋漓。乔能把都柏林一天所发生的事情写成一部煌煌巨作实在是一个史无前例的壮举。天来从中间翻开看了起来,又不时想象着漓河上此时的热闹场景。
好在天公作美,雪下的不大,并没有影响到冰钓比赛的进行。宽阔的冰面上散聚着三三两两的学生,路过的行人常常可以听见收杆时的欢嘶,诸如“上钩啦”之类的语句。
突然河面上传出一阵哔哔剥剥的怪异声响,接着人群中就有人大声疾呼道,“河面裂了!快跑!大家快跑!”只见河面哗地裂开一道大缝,裂缝迅速伸长扩大,像一只血口大张的巨兽,场面十分骇人,目睹着这忽如其来的一幕,跑离河面的学生们脸色都绷的紧紧的,眼神也都显得直且空洞,整个身体都僵住了。裂缝旁边有几只靴子缓缓地落进了冰冷湍急的河水中。
“救命!救命!”一个绝望的声音响彻了河面的上空,是一位男学生在呼救!原来河面开裂时他在打着瞌睡,待近旁的同学推醒他逃命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从美梦中反应过来,大祸就临头了。
“青如,你在这等我,我去去就来。”段原目光坚定,急切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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