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外的天空泛起了银紫色,日落还没有完全消尽,地面积了一些薄雪,远处的树木也都裹上了一层鱼白。校道上走着几个赶去用晚食的学生,这一幕和在阁中的景象有些天渊之别了。
残照落在双月的脸颊上,映出樱色的光泽来,脸上的小酒窝像极了一枝四月的蔷薇花。她真像一个下凡的仙女呀,天来心中想道。
走在宽阔平静的校园里,他们谈了许多有意思的东西,谈到了儒雅随和、风度翩翩的鲁一多先生,也谈到了授课板滞,近乎插科打诨的南郭先生,还有最近都看的哪些书,总的来说,交谈甚欢。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问题出现了。天来回家得走左边,双月呢,她得走右边。天来原想着可以和双月多走上一段路程,可是现在看来是不行了,想着送双月回到家吧,又觉得有些唐突,不送吧又感觉少了点什么。于是他站着踌躇了一会儿,等双月先开口。
“你在想什么呢?我得走了。”双月揉了揉脖子。
“啊,没事儿,你先走吧。明天见”
“唔,明天见。”
天来看着双月渐渐走远的姿影,他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奇异的梦,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雪夜,回到了老庄书屋。
漓河冰面开裂,这在白州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晚间,学校广播通报了白天漓河上发生的事故,原来是因为有一位参赛的同学没有遵循比赛规则,在冰面凿开的冰孔面积超出规定的许多,所以才引起了河面开裂。接着通报了遇险的同学现在身体已无大碍,希望同学们引以为戒,团结互助,爱惜生命。末了,广播热烈表扬了段原同学奋不顾身的英雄事迹和舍生取义的无私精神。
段原听着学校的广播,嘴角微微上扬了起来,旁边的同学们也都一个个给他竖起了大拇指,各种五花八门的夸奖。他觉得今天所做的一切都值了,尤其是他从河面回到青如身边的时候,看见青如心疼自己的样子,那一刻他已经肯定自己是因祸得福了,幸福极了。他真希望此刻青如也在听着广播,听着广播夸赞自己的英勇事迹。“她应该也在听吧。”段原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句。
女生宿舍已是一片通明,女学生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一些最近的新鲜奇葩的见闻,时兴的穿着打扮啦,时髦的发式啦,谁谁又暗恋哪个男同学啦,今天吃到什么难吃的饭菜啦,明天要吃什么啦,诸如此类的话题。苏青如的宿舍呢,当然也没有例外。
“青如,你在偷笑什么呢?”一个齐肩短发的女同学说道。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了日间钓到的一条大鱼。”她连忙胡乱编了个借口敷衍了回去。
“大鱼…”那女同学有些愕然。
“嗯,大鱼。”
青如听见了学校的广播,她自己觉得开心,也替段原感到高兴。然而当她回想起白天那惊心动魄的场面,她又有些后怕了,从今往后,她可再也不想去冰钓了。
青如忽地弯下身子,从箱底下摸出一封信笺来,这信是她昨日从樱花邮局领回来的,因为其它一些事情的缘故,一时忘记拆看了。她小心翼翼地撕开信头,认真地细看起来。信中写道,
“青儿,近来你还好么?我想你一定过得很好吧。白州色彩多变的天空总是叫人惦念,那充满希望的日出,美丽醉人的晚霞,还有招人喜欢的落雪,坚固的城墙,街头巷尾的饭馆茶肆…。对于这熟悉的一切,我都太想念了,我现在真恨不得立马登上维多利亚港的“玛格丽特”号,我习惯不了香港的环境,甚至有些厌倦了,也许是因为它过于繁华吧。
我来港已有半年有余了,父亲托他的至交在这边给我寻了个在三楼的单间,说是有了自己的房子就不用住在嘈杂的医院里,而且清静,适宜养身子。房子虽不很大,.knshu.c却也够用了,我的生活作息很规律。只是隔天需得上一趟医院做检查,这让我觉着烦极了,但我又不能不按医生嘱咐的去做。从医院回来之后,我偶尔也会到热闹繁华的街上走走,但我更喜欢去一些僻静清幽的小径和海边散步,尤其是在夜间。大多数时间里,我自己一个人悄悄躲在房间里,聊以消磨光阴。
对了,这几天我的房间里来了只棕褐色的缅因猫,十分可爱,可惜它怕人,不许人接近。此刻,夜色迷蒙,远处海面上的月光温存地照耀在我的窗台上,幽徐的海风轻轻拨动着罗兰紫的帘幕,我多么希望你也能看见这幅动人心弦的画面呀。也就是在这些时候,我客居异乡的心才得到了些许的抚慰。楼上那个从圣彼得堡过来的男人又在弹他的德彪西了。而至于他到底是不是俄罗斯人我就不得而知了,我没见过他,只是从间壁的邻居陈太太那里听来的。
好了,今天就写到这吧,我要准备洗浴休息了。最后,医生昨天说我的身体康复的很好,用不了几天便可以办理离院手续,这真是今年以来我收到过的最好消息了。我就要回家啦,我真开心呀,我想念你们太久了。
另,麻烦青儿代我给段原、天来他们带个好吧。晚安,祝你好梦了。
瑞雪.某月某日.夜中.”
这天夜里,宿舍里的谈话声渐渐息了,同学们都纷纷睡下了,唯独青如一人迟迟没有入睡,也许是因为她今天太开心,而且太激动的缘故吧。她把自己紧紧地包在温暖舒适的被窝里,思想着一些事,一些朦胧飘渺的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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