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记得,自己五六岁时,府上还有许多侍卫,三哥说过,苏府的所有角落都有暗哨,府上还有三位虚境高手坐镇。
但后来不知从何时起,府内便不再有侍卫,那些潜伏的武学高人,似乎也都已离去。
所以眼下,要偷偷溜出府去,难度自然降低了许多,但终究还是要翻过一面围墙。
以前三哥在家时,只需轻轻一跃,便能飞上墙头,苏牧很是羡慕,却也只能眼巴巴看着。
三哥不肯教他武学,因为在苏家,习武是大逆不道之事,也正因如此,四年前,一心习武的三哥才会被父亲逐出家门。
天未亮,苏牧便已动身,然而,整日待在书房,他身体自然不如寻常少年,那堵围墙对苏牧而言,就如同天门一般难以逾越。
不过,在被人发现之前,苏牧终究在墙角找到了一个被野狗刨开的地洞,那洞口不大,苏牧消瘦的身子反倒成了优势。从里头钻出来后,虽然满身灰尘,却也省了好多力气。
戒妄山位于金陵城以北十多里远的地方,先帝曾想将其纳入御林苑范畴,但后来却又作罢,原因据说是山上那座几百年前被焚的佛寺。
而苏牧要去的地方,正是戒妄山上那座佛寺遗址。
租了一架马车,天明时,苏牧便来到戒妄山下。
刚刚入秋,晨曦铺洒,漫山金黄,不少文人雅士已先于苏牧来到山中游玩。
不过,他们大多只在半山处的廊亭止步,再往上走,便不再有石砌台阶,文士们自然不想让自己的双脚沾染太多泥土,以免脏了风流。
山林中道路难辨,好在那佛寺遗址太过著名,踏出的那条羊肠小道还算清晰,以前苏牧也跟随大哥和三哥去过一次,此时虽然记不清了,却又偶遇一位在山上砍柴的樵夫,询问之后,也不至于迷路。
在一层轻薄山雾中,佛寺的遗迹叫人心中悍然,即使荒废了数百年,建筑均已坍塌,但只要望一眼那遗迹的规模,便可知晓寺院当年的鼎盛气象。
苏牧早已气喘吁吁,但他还是一直前行,并且不停呼喊:
“喂!你在哪儿?我来了?你在哪儿?你是谁?”
喊了许久,也没听到那个神秘的声音做出回应。
此刻,苏牧已身处残垣断壁之间,石头上长满青苔,倒地的佛像好似巨人尸骸,有些已嵌入泥土,有些则歪斜匍匐,苏牧忽然觉得,那些佛像仿佛都在盯着他,目光诡秘。
一时间,苏牧有些惧怕,正在他心里打退堂鼓时,一阵笑声忽然从雾气中传来:
“哈哈哈......苏牧,我早说了,书房关不住你,看看,外头多清爽。”
这一次,声音并非从苏牧脑海中传出,而就在前方。
可是,等苏牧上前几步,看清说话之人时,他惊讶的程度,却比当初第一次听到那声音是更胜。
原本,苏牧觉得那人应该是个二三十岁的青年,然而此刻,坐在眼前那颗巨大佛头上的,却是一个小孩。
他看上去也就八九岁的模样,穿着一身无比华丽,并且在他身上显得极为宽大的袍子。
凑近后,苏牧便见他十根手指都带着玉扳指,以及镶嵌珠宝的金戒,脖子上则挂着一串玉珠和两串玛瑙。
小孩的面容极为漂亮,唇红齿白,世上最好的画师,恐怕也难以画出那么好看的一张娃娃脸来。
只是,在他那双明亮的瞳孔之中,又透着一股让人难以琢磨,甚至与世隔绝的光芒。
再配合上一副成年男子的嗓音,苏牧不由自主的便感觉到一股妖气。
“你,你怎么是个小孩子?”苏牧惊讶道。
小孩笑道:“说得好像你不是小孩儿一样,苏牧,天地之大,不仅万物奇特,连人也是各个不同,我之形貌,浑然天成,而且不老不死,故而,吾乃天童是也。”
“天童?”苏牧大惊失色,“道宗师祖天童?”
“正是本座。”天童笑道。
“胡说。”苏牧绝不相信,那位传说中的人物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还是这么个奇怪的家伙。
天童自三丈高的佛头上一跃而下,轻飘飘的来到苏牧跟前。
此刻,苏牧不禁笑了。
因为这自称不老不死的家伙,实在太矮,连寻常八九岁娃娃的身量也不及,而且一身华贵打扮,恶俗难耐,加之一副漂亮可爱的脸蛋,让人见了不好笑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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