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是人间最繁忙的一个月份,尤其是七月十五这一天,既是佛教的盂兰盆节又是道教的中元节,同时还是民间传统的祭祖节日。这样一来,不仅忙坏了和尚道士早早便准备起了各种法会,街边上的商贩也全都卖起了河灯、贡品还有香烛纸马。
僧道尼俗忙忙碌碌,所为的不过是碎银几两。
茶楼的生意与酒楼不同,越是节日往往便越是没有生意,大家全都忙着祭祖谁有工夫跑来喝茶。可温衡也并未因此偷闲,因为早在半个月前曹斌便邀请他来参加洛阳城里的傩舞仪式。
往年中元节的重头戏分别是青龙观的祈福法会和白马寺的盂兰盆会。今年因为上游的渭水发生水灾淹死了不少的牲畜和百姓,洛阳城里的各界士绅便特意集资举办了一场为期一天的傩舞表演,意欲逐疫酬神,祈福禳灾。
以温衡的性子他原本是不想来的,可架不住曹斌的一再要求,没办法,谁能拒绝一个一不高兴胡子就会撅起老高的小老头呢。
真正的傩戏要等到傍晚才会开始,可鸿宾楼的酒宴却是不到巳时便已座无虚席。作为洛阳城里的知名人士,温衡自然要和名流士绅一一寒暄,待迎来送往了一个时辰之后,一身疲惫的温衡才终于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这是一张临窗的席位,虽然不是正席,却是整个宴会最适合往外观瞧的位置。
这是曹斌特意为他预留的位子,好让温衡可以用最舒服的姿势看完整场傩舞表演,这便是他对温衡的补偿。
如此枯燥乏味的场合,温衡自然独自前来,他以不让谢峰在店里偷懒为由,硬是把他也带到了现场。可是他忘了很重要的一点,谢峰既非名人也非士绅,并没有他那么多的应酬场合。
每当温衡强打精神与人寒暄的时候,谢峰便在旁边嗑着瓜子悠然看戏。短短不到一个时辰,整张桌上的干果差不多全被谢峰一个人全给吃了。温衡回到座位之后,看着面前犹如小山一样的果皮碎屑,他忽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带谢峰出来丢人现眼。
可谢峰显然并不在乎,他嗑着瓜子对温衡说道:“瞧瞧人家鸿宾楼,都是做买卖的,怎么人家这里宾客满堂,咱们那里就常常连座位都坐不满呢,你这个当老板的是不是也该检讨一下?”
“我确实是该反省反省。”
温衡说着没好气的瞪了谢峰一眼:“有些伙计确实太过懒惰,我得考虑考虑要不要扣他一些工钱。”
谢峰一听,一张笑脸马上便垮了下来:“老板,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吧,怎么动不动就扣工钱啊!”
温衡在脸上挤出假笑,嘿嘿两声促狭说道:“要不咱俩换换,你做我的老板,一样可以扣我的工钱。”
谢峰的俊脸垮得更甚:“算了吧,我可请不起你这样的伙计……诶?那不是那谁家的那谁吗!”
温衡听得一头雾水,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去,只见楼下的街上人山人海,都是等着看傩戏的平头百姓,每个人都想抢个更好的位置,好离‘方相氏’更近一些。
围观的百姓摩肩接踵,温衡实在没看出区别,便问谢峰:“你看见谁了?”
可谢峰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似的,就是说不出嘴边的名字:“就是那谁……那个特别讨厌的……特别烦人……特别难看……”
一连说了几个特别之后,温衡试探着说出一个名字:“何劲?”
“对对对对!就是何劲!”
说出这个名字之后,谢峰的脸上立时露出大便通畅似的愉悦神情,温衡皱眉看了半晌,确认下面并没有何劲:“这样的日子,他应该在赵思维身边听命才对,怎么会到街上来呢,你看错人了吧?”
谢峰马上拼命摇头:“谁说他了,我才不要看见他呢,我说的是他女儿,做凉粉特别好吃的,长得很漂亮的,说话的声音还很好听的……”
“何静淑……”
温衡说完一扶额头,颇为嫌弃的看着谢峰:“你还不到二十怎么这记性就这么差了!你师祖今年都一百多岁了,七十年前有人欠他银子他现在还记得清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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