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他们怎么不减速?他们不知道要检查吗?”老于叔率先感到了不对劲,他赶忙冲队主说:“队主,这些马车不对劲啊,靠近永定门了怎么不减速?”队主立刻提起防范之心,自驻守在城门始,加速冲关的人不在少数,幸亏他们这些戍卫兵训练有素,不然肯定得被冲的七零八落,让贼人扬长而去。更近了,兵卒们都看清楚了,一共五架马车,清一色的黑色骏马拉着黑漆一般的方形车厢,此时,距离城门已不足一里。“冲卡!有贼人冲卡!列阵!”队主挥舞着手中长矛,大声喊道,“退回城门洞子里头列阵!”
小单德心里慌张得很,虽然冲卡这回事儿他并不是第一次经历,该怎么做他也都明白,但是每一回遇到,他都不免惊慌,他抽出刀,用力持握着,回头看了看那根木桩,大概有三四步的距离,他有信心在很短的时间里跑到那里——这就是他的职责。
老于叔扯起一面盾,和一群兵卒并在一起,长矛架在盾牌间的空隙,呈半蹲姿态,目光锐利地看向冲过来的马车,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悍卒,有信心让冲卡的贼人有来无回。
“二十步!十八步!稳住!”队主在大声地打着气,雄浑的声音在城门洞子里回荡,震撼着小单德的心脏,老于叔一门心思地盯着来犯的马车,小单德单手持刀,正一脸忧心地看着老于叔。
马蹄用力地踏着地面,马车已经进入了城门洞子,马蹄一下一下敲击在戍卒们的心里,兵卒们睁大了双眼、握紧了长矛、立稳了盾牌,在他们看来,没有什么十拿九稳的仗,有的只有拼死一搏的信念。
“嗤…嗤……”一声声长矛刺入骏马的声音传来,骏马没有停下的意思,哪怕它的身体正往外喷溅着滚烫的血液,它们仍然在顶着兵卒们的长矛和盾牌前进,后来的马车直接撞上前头的马车,兵卒们被顶得一直向后。小单德看见了老于叔用力到近乎扭曲的面孔、看到了兵卒们脸上被喷溅上的鲜血、看见了马蹄击打践踏在兵卒们的盾牌上……小单德害怕了,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不可否认的是,他还只是个孩子,并不能像一个成熟的士兵一样,见着这样血腥的场景而坦然自若。w.uknsh.他闭上了眼睛,他拼命想让自己相信自己其实只是在做一个血腥的噩梦。他拼命回想着城西头那耀眼阳光下美好的姑娘和城门洞子里老于叔慈祥和善的面容……
然后,他听见了“砰”的一声,以及一连串“啪叽”、“啪叽”的声音,和老于叔一声微弱而声嘶力竭的:“快……跑……小单德……快跑啊……”随后,除了马蹄声,一切归于寂静/
小单德失败了,他没能够回想起美好的姑娘,但他仿佛看见一脸慈祥的老于叔正笑着让他跑。他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看见了,看见了满脸鲜血,怒目圆瞪的老于叔,以及老于叔散落开的,染血的肢体。
小单德发疯似的跑向木桩,他听见身后的马蹄声,像是地狱的索命鬼长长的锁链拖在地上的声音,“五步、三步……”小单德心里想着,靠近了,小单德紧握着的刀,用力地砍击在了木桩上,刀刃嵌进了木头里,那黑鹰像是受了惊吓一般,立刻向城内飞去,越飞越高。几乎同时,一种猛烈的撞击感侵袭了小单德全身——他被撞飞了,和木桩一起,一起被极速奔驰的黑马撞飞出了城门洞子。
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小单德翻滚在了城内的沙土中,终于趴定了下来,头向上仰着,眼睛注视着那远去的黑鹰变成黑点,小单德残存的意识终于回忆起了那双美丽的黑色眼睛,他嘴角微微扬起了一点。看着乌黑明亮的眼睛离他越来越远,眼里的光芒终于黯淡了下来。
而那五匹纯黑的宝马,终于还是飞奔出了永定门,朝着不知名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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