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友文捅破了天,一来就跟苏锦儿说苏红英要跟“锦绣班”解约,从此不在这里唱戏了。
苏锦儿气急败坏,转头指着“小红英”骂:
“没良心的小贱货!卖身死契你说你要‘解约’?!你自己摸着良心说,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思?可有打骂苛待过你!咱们请梨园行的众人评评理去!”
马海红突然跪下祈求师父!“您说的无非就是钱,这些年我在这大观茶园唱戏可是分文未取,客人给的红包彩头也都孝敬了您,如今我不想再唱戏了,您就当咱们师徒缘分已尽,放我走吧!”。
陆友文心疼跪在地上的马海红,伸手拉她,她坚持跪着不起来,气得他直呼:“你拜她干嘛?你把她当师父,她拿你们当摇钱树!”回头冲苏锦儿嚷:“你就说你要多少钱吧!”
苏锦儿听了这话恼羞成怒,狠狠地瞪着地上的马海红,一字一句地说:“一日进了戏班唱戏,终生是戏子!你如今想脱了戏服从此远走高飞?想都别想!我死都不会答应!”
“老东西!什么‘卖身契’?我可告诉你,民国讲究人人平等,买卖人口犯法你知不知道?!”
陆友文指着苏锦儿的脸咆哮,说着就要带马海红走,苏锦儿哪里肯放手,死死拖住人,旁人撕扯不开,她高声喊:
“杀人了!陆衙内抢人杀人了!”
马海红见这阵仗走不脱,让陆友文不要将事情闹大,改日再来商议。警察听得茶园有人闹事来查看,只见苏锦儿大哭大闹,自己撞得头破血流,在地上打滚,把整个茶园戏班搅合得沸反盈天,陆友文不便用强,只得撂下狠话跟警察离开。
她们师徒“闹解约”一事成为街谈巷议的新闻。
陆友文一回家就被家里关了“禁闭”,断绝与外界联系。
马海红见如今已过去五日了,还不见人来,这边苏锦儿将她禁足,每天污言秽语,万般羞辱,正觉灰心绝望时,却见王仲方来了。
王仲方坐在窗前提笔写字,马海红在他身后细细打量他,只见穿着白衬衫的子皙脊背挺直,短发精神,神情专注,手腕有力,那一股沉静文雅的气质,打从他第一次踏进腌臜喧闹的茶园起就深深吸引了马海红,在那以前,马海红从未见过这样干净的男子。
“子皙的一切都是干净的。”
马海红打量着子皙的房间,心里赞叹。他租住的小南门36号,是一个独院,房东一家住东西两厢房,把正堂西侧的耳房长租给了王仲方。那时节房东生意周转困难,托王仲方把房子抵押到富滇银行借贷,一家人搬出去了,就只有王仲方一个人住在里面。
就算是他一个人住,他也把小院打理得干干净净。
马海红一踏进小院,立刻就被这安静祥和的院落迷住了。
石板铺就四四方方的天井,围出了头上瓦蓝的天,眼前三间两耳的瓦房,墙角有一个石头花坛,里面种着一株芭蕉,叶大如扇,大方美观,花色鲜艳,恰似刚刚脱离戏班的马海红一般醒目精神,意气风发。
“子皙,你在写什么?”马海红把头凑过去,王仲方感受到了她的气息,身体像触电一般一颤,红着脸微笑着说:
“你不是爱这一株芭蕉吗,我想到一首芭蕉的诗。”一字一句地念给她听:
绿蜡一株才吐焰,
红绡半卷渐抽花。
窗前映月人无寐,
疑是银灯透碧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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