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你得快点,把那该死的木头推过来。”一位独臂老人从叮叮当当铁器房里探出头来,朝着木堆里的少年大叫着。
岁月留下的沧桑,深深地刻在他黝黑的皮肤上。显露出来精致的肌肉线条,像极了精雕细刻的塑像。深邃的眼神总让人联想到《老人与海》里的圣地亚哥,浑身透出不可战胜的倔强。断掉的左臂并没有削减这种气质,反而让原本就矮小的身躯显得更加刚毅。
铁器房是在庄园的正东面,作业时,门从来都是不关的。有别于我们所理解的那种打铁铺子,这里不会炼铁打铁。叮叮当当的响声,不过是在装配船锚用的铁环。铁器房的南面是厨房,北面是会客厅。西边是一大片空地,一直到西围墙。围墙靠里一点的地方是一条铁路。空地上凸起好几座帐篷一样的小屋。这里是伙计们休息的地方。西南方向的角落里堆满了蓬松的木头,木头堆的旁边有一口井,旁边连着的是一小片菜园。叫不上名字的花正开着,偶尔有蜜蜂飞来飞去。整个庄园就建立在河边,庄园的入口奇特,是个水闸,里面就是个船坞。这个庄园就是个造船厂。那个独臂老人叫梅尔,这里的人都叫他船长。不仅是他有着丰富的航海经验,也因为他是这个庄园的主人——梅尔船厂的主人。
“小子,别等着我去踢你的屁股。”梅尔船长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
木堆里,少年吃力地地扶着独轮车前进,艰难地把一整堆木头送进了铁器房里。
少年名叫卡尔,14岁,一头金发盖不住满脸的稚气。他也是庄园里的又一个怪人,因为从不讲话,甚至几乎都不发出声音。豚鼠是他唯一的朋友,庄园里的伙计也很少有人在意他。有一次一个家伙丢了钱,他被陷害成了小偷,被人绑起来拷问。棒子,鞭子,拳脚打在身上,他却一声都没吭。大家都把他当成哑巴,没人理也没人问。他的身世是个谜,庄园里盛传一种猜测,他是老梅尔和酒吧老板娘的私生子。几年前的一个晚上,伙计们和往常一样,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之后会到隔街的酒吧去喝几杯,结果发生了一件非常离奇的事。这天晚上来了一位奇怪的陌生人,但是并没有引起太多注意。这个人坐在吧台前,似乎给老板娘看了一件东西。酒吧老板先是一惊,然后带他从后门离开了。第二天,老板娘一丝不挂地被吊死在酒柜前。右侧耳朵不见了,额头上有被啄过的痕迹。右手的手背上,印着一只血色的鸽子。隔一天晚上,卡尔被梅尔带回了船厂。那时的卡尔还不到8岁,没人知道他的身份和来历。有伙计曾经试图问起,总是被梅尔凶煞的眼神劝退。
卡尔在庄园的成长自然是非常不顺利的,因为不明身份的孤儿总会引起别人的议论和怀疑。排斥,欺侮,填满了卡尔的童年记忆。他没有机会接受教育,从进入庄园的第一天起,就跟着伙计们一起劳动。休息的时候,他总是独自坐在角落里。夜晚十分,伙计们都去酒吧消遣,他却是经常一个人望着西北的天空,侧着脑袋,好像在听遥远星空的召唤。
夕阳染红了天边的云,带着熊熊火焰,缓缓地沉到海里。夏日的晚风,忙不迭送走一整天的燥热。傍晚教堂的钟声是最美的旋律,这意味着一整天的辛苦工作结束了。铁器房里的热闹突然变得沉寂,船坞中的伙计们也纷纷走了出来。夜色渐浓,小镇的酒吧里也渐渐回复了热闹。和往常一样,卡尔又躲到没人的铁器房旁边。头倚着墙,望着西北的天空发呆。没有人能看得见他的手里攥着一颗石头,轻轻地在墙上有节奏地敲着: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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