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文秀还是开始了痛苦地化疗。
短时间内凑不到去市里做换肝手术的钱,加上母亲来医院后病情加重,李庆国夫妻俩和孔叔商量后最后决定先在县里做化疗试一段时间,后续看情况。
这几天晚上,李庆国都让媳妇儿张蓉去表弟张春林家照顾孩子,自己和孔叔则晚上交替守在母亲旁边,一个人前半夜,一个人后半夜。表哥张春林前年终于在法院考到一份正式工作,意外幸运地被补充录用,过起了朝九晚五的日子,如今住在民安小区。
晚上凌晨,孔叔坐在椅子上,瘫睡在母亲病床右边,两人的手还握着。李庆国从楼下上来,刚送走了陶小伟一行几个初中同学离开医院,顺便又买了包烟。孙明辉今晚也把之前欠他的三万块钱带来了。
凌晨12点半,到了此时,即便是医院,病房外的走廊也已几乎看不到来回行走的人,要么坐着,要么睡着,要么睁着眼睛歪躺着,如同雪地里的士兵一样随时等待着讯号,一动不动,声音也没有,偶尔传来几个护士的小声,倒是给这闷郁而低沉的环境增添了一丝活力。李庆国看着几个护士的笑脸,心里舒畅了许多。走廊里零散的几盘芭蕉叶似乎也已睡着,没了阳光照射,也没了活力。
李庆国站在病房门口,看着眼前左上方吊顶处明亮而又微弱灯光,发着呆,由于不能抽烟,手也不知道放哪里,只能盘在胸前。没过两分钟,他还是走进病房,走到母亲床位的另一边,弯下腰,下意识地用右手轻轻抚摸着母亲的左边脸庞,再一次想起这两年对母亲的忽视,眼睛莫名地开始湿润。窗外下着大雨,虽无电闪雷鸣,即便关上窗户,但还能听到雨水来回撕扯的声音。
李庆国把母亲脚边的铺盖给拨弄了下,然后走到另一边轻轻叫醒孔叔,让孔叔躺到一旁的床上睡觉。之后,一个人站在病房的窗户前,缓慢拉开窗帘,看着窗外的雨水如蝌蚪般顺着玻璃往下流,看地很认真,很入神,他心里清楚,也许今年再也看不到这样的瓢泼大雨,像是一场告别仪式……
几天后就是鲁文秀的生日,李庆国原本打算今年带着媳妇儿、孩子一起回老家,同时把张蓉爸妈也一起从大包镇接过来住两天,但事到如今,一家人只能在医院相聚,如电视剧所演的那般悲壮、自然,悲喜交加之后只剩下内心一丝一缕、不知所措的惆怅。
一直到凌晨两点李庆国一直盯着窗外,丝毫没有睡意,直到夜班的刘护士进来例行查看,他才躺到旁边的椅子上,睡下时已经凌晨三点。他身上没有盖任何东西,怕自己躺下去睡得太死,身体下意识蜷缩在两米长的躺椅上,鞋也没脱,像一只畸形且失去行动力的毛毛虫,一动不动望着正前方。
李庆国所想的生日宴会终究没有办,同往日一般,没那种习惯,也缺乏别人眼里所期盼的那类动机。
时间永远十八,日子一切照旧,人却要被推着往前。
几个星期下来,鲁文秀化疗的效果虽然有,但身体反应却极其强烈,头发掉光,面容仿佛老了十岁,颧骨上以前的褶皱被抹平,整个头骨的轮廓清晰而明了,身体瘦了一大圈。李庆国背母亲上厕所时头一次感觉了骨头原有的形状。他害怕失去母亲,但更心疼此时此刻的母亲,内心深处,继续盘算着带母亲去市里做换肝手术的计划。
上午10点30分,鲁文秀刚吃完药,孔叔陪着,张蓉正在病房里睡觉。这会儿周小红的父亲周叔来了医院,询问了护士后,最后在一楼拿药的大厅里找到了正在排队的李庆国,
“庆国,你母亲如何了?”
此时的李嘉铭身前背着个包,衣服已经三天没有换,澡也没有洗,头发有些凌乱,右边肩膀上也全是细碎的“白色粉末”。
周叔看到李庆国邋遢的样子,连忙又说了句,
“庆国,看你这一身,找时间回去洗个澡先!”
“周叔,你怎么来了,对了小红前段时间来过了。母亲还好,现在就是化疗。先把第一个疗程走完,看看效果。”
“嗯,安心治病就好。顺其自然。你别太焦虑,身子别累坏了。”
说完,周叔从衣服里拿出三万块钱,塞到了李嘉铭手中,
“这是小红让给你的,你别拒绝。好好治病。”
“周叔你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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