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仙长还有其他事由?”
李隆基微微蹙眉,狐疑道,他听出了嵩阳老道指的有罪似乎不是私底下求吴道子作画之事。
“护送静和公主出降契丹的游击将军李琅一直心怀叵测,贫道竟然不察,还曾向高大将军举荐此人为陛下效力,是为有罪。”
嵩阳老道脸上的肌肉又绷紧了些。
说实话,无论贺知章,还是嵩阳老道,做梦都未曾想到,李琅竟然如此大胆:劫持公主,蒙骗皇帝……李琅太危险,此人还是少沾惹为妙,不然说不定那一天就会无端受到李琅的牵连,祸从天降。
嵩阳老道在高力士告知其李琅拖延行军,行为反常之时,并没有派人知会李琅收敛一下。
他这么做,是出于不想与李琅发生任何瓜葛的自保心态,因为他从李琅的行为上察觉到李琅这个人妄为无忌,不宜交往。
如今回想起来,他当初向高力士荐举李琅,实在过于草率。
只是贺知章为人狂放,老来愈加狂放,贺老明白李琅很狂妄,却还是不想见风转舵。
嵩阳老道迫于贺知章的情面,也只好勉力而为,最后帮李琅一把。
“仙长为国举才,朕心甚慰。仙长上次举荐李白,其人诗文之激昂豪放,为朕平生所罕见,朕当即许他供奉翰林。
至于李琅,他虽然言行无度,但此次攻灭突厥,居功至伟,朕正要不吝封赏,仙长何来“心怀叵测”一说?”
李隆基心里某根弦被挑动了一下,不禁饶有兴趣地向嵩阳老道问道。
“陛下,贫道今日方知,静和公主被劫竟然是李琅一手操控。
劫持公主的也并非契丹人,而是契丹以北,俱伦泊正南,路河西南塞曷支部落的室韦人,他们向西远远地绕过奚、契丹和平卢军镇,从云州长城以外的北部大漠草原前来会合故意拖延和番行程的李琅。
李琅伙同室韦人在云州劫持公主,其目的便是为了借机领出龙武大军前去攻击突厥王庭。”
嵩阳老道瞅着皇帝脸色并没有想象中的勃然大怒,稍稍松了一口气,又轻声说道,
“李琅蒙骗陛下,罪责难恕。贫道失之查察,同样罪责深重。”
嵩阳老道这番话是按照事先跟贺知章商量好的计策说的。
李琅拜访贺府,把清江村村民流亡契丹的原因,以及整个回归计划的实施过程大略地跟贺知章说了一遍。并不顾贺知章的极度震骇,请求贺知章代他具表,将此事如实上奏皇帝。
……
李琅身为从五品下的果毅都尉,是没有资格给皇帝上表奏事的,也没有资格位列朝班,在朝会上直接向皇帝奏言禀事。
何况,他繁体字认不全,毛笔字也写不好。
当然,给皇帝具表奏事的资格并不一定以官位品秩高低为准绳,还得看是什么官。
譬如,比李琅品秩更低的从七品上补阙官就不但可以给皇帝上奏折,而且还可以手执竹笏,步入朝堂,对皇上的决定提出不同意见,甚至可以经常陪侍皇帝,因而连封疆大臣得对小小的补阙官礼让三分。
不过,补阙官的奏折大都会被截留在中书省政事堂或内侍省,落入李林甫和高力士的手中。
但身为秘书监的贺知章却是不同。秘书监执掌大唐图书典籍,有点类似后世的国家图书馆馆长,跟御史大夫、大理卿、国子祭酒、将作大匠等同属从三品大员,那个后世很有名的日本人晁衡就曾官至秘书监。
李林甫无权截留从三品大员直接给皇帝上具的奏折。
在奏表中,李琅“先下手为强”,向皇帝如实言明了整个回归计划。
奏表最后,李琅道明他跟全体清江村村民自知罪责深重,不求任何封赏,只求皇帝将准许他们回到中原落户种田,田园桑麻,终老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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