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帅富闻言倏然转过身来,目光如电,轮廓优美的俊脸已由阴雨瞬间降为严霜,奚族的事情,何时轮到一个唐国屁民来大放厥词,婶可忍叔不可忍。
可没有人能招架得住李琅喧宾夺主扣出的大帽子,连高帅富也不能,高帅富与两名牙帐奚将的龌蹉给了李琅投机的空间。
奚人很快统一了行动方案,出于对李琅故意耸人听闻地提出“可能另有其他唐军斥候小队逼近黑水王子所在地”的顾虑,为策万全,奚族骑兵兵分两路。
一路由述律隗达领军前行驱离唐军斥候,一路由那个不知名奚将领率,径直跟随李琅驰往黑水王子所在的小树林。
滚雷般的闷蹄声隆隆响起,土地莫名地颤抖起来,连晚风都似乎加速着荡漾,皎洁的月色下,奚族大队军马弛动,如泻闸的洪水,分流而去。
令李琅非常意外的是,高帅富居然决定与述律隗达一路前去驱离唐军斥候,也许,高帅富是担心述律隗达不能很好把握“驱离”的概念,把驱离变成杀伐,从而打破唐奚之间心照不宣的和平态势,影响奚族及其盟友的整体大战略。
李琅下意识里总觉得高帅富行为有些诡异,恐对他不利,高帅富的离开,让他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但是,还远没到真正值得放松的时候,李琅的危险并没有解除,奚兵依然严密押持着他,可出于不愿意和不可能的双重原因,逃跑这个选项根本不存在。
李琅只能祈祷历史上奚人之所以成为出名的“墙头草”,主要是因为奚族夹在中原大国和草原强国之间的特殊地理位置使然,而不是奚人本性之中缺失诚信。
为了族群利益,奚族在战略上选择左右逢源,也可以理解;但在生活上,做人上,希望奚人能够恪守诚信。
李琅个人认为,“恪守信义、崇尚自然”是任何一个游牧文明都不可或缺的基本人文精神,可问题是,他这样认为,奚人却不一定这么认为。
李琅又摸了摸黑面汉子送给他以昭承诺的佛陀铜佩,心中唯有苦笑:除了祈祷,他还能做什么,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是这种感觉。
……
还没等李琅这一路兵马到达黑水王子所在的那片小树林,就看到高帅富所领率的那一路奚骑已经被唐军斥候小队发现了,一时呐喊声纷乱响起。
虽然东北的平原与漠北草原不同,起伏不定的山林较多,为行军提供了很多隐蔽的空间,但奚人两百匹战马狂飙逼近,浑厚飞扬的马蹄敲打着大地,烟尘四起,气势赫然,焉能不远远地就被唐军发现?
此刻月正中天,星辰点点,犹如一颗颗晶莹闪耀的钻石。
在这个没有空气污染的时代,月夜的能见度还是很高的,从李琅刚刚走上的这个坡地,正好可以居高临下地从侧面俯瞰战场。
这队唐军行进缓慢,可能是在一边前行一边探查,他们身着布背甲,带有红缨头盔,与仅有皮甲护身,披头散发,座下战马已经进入提速状态,行进速度明显高上一截的奚兵很容易区分。
遽然遇敌,唐军小队发出急促的应战爆喝,喊声在这个安静空寂的夜晚随风飘荡,貌似并非汉话,听不懂……当然,平卢军和范阳军是由河北道各族青壮所组成的募兵,河北道胡化非常严重,语言多样是最正常不过的。
爆喝声中,唐军临危不乱,先发制人,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一股箭雨向逼近的奚骑疾射而出,然后拔马向南撤退。
“马弩……举盾……举盾……二百步……包抄……”高帅富的契丹话旋即传来。
刚刚起步奔跑的战马,平均速度当然不及进入冲刺阶段的战马,奚骑快速拉近了与唐军的距离。
奚骑举盾奔驰,在逼近唐军小队一段距离处突然分成两队,进入冲刺阶段的奚骑从南北两面快速掠过唐军小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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