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黄毛男孩
像我们这种小厂子,并没有固定的工作岗位,向来是哪里缺人补哪里。
第二天,我在师傅的带领下缠胶带。突然,组长领着几个带痞子气息的男孩走了过来。
“唐师傅,这几个小孩儿就归你带了。”组长的语气中丝毫没有一丁点商量的语气,完全是上级对下级的命令。
唐师傅也就是我师傅,她是一个事儿不多、话不多可是很能出活儿的女人,听说不管是组长还是老板都格外喜欢这种员工。
我师傅微微抬头,只看了一眼,对组长点点头,意思是我知道了。
“来,每个人拿一捆胶带。”我师傅说着,从放材料的箱子里取出好几捆胶带发给那几个男孩。因为一块板有许多线路,究竟哪个线路和哪个线路缠在一起都是有规定的,就连缠多长都是需要用尺子量一量的。我的师傅一一给他们做示范,示范完再让这几个男孩做一遍,如果做得正确,就算出师;如果不正确,我师傅会纠正一下。
我师傅昨天教我缠的线路是最简单的一种,相对来说,不用尺子量,不用缠多跟线。尽管如此,我还是出了不少错。但这几个男孩明显比我从容多了,他们基本上一点就通,而且干活也是十分麻利。最让我吃惊的是,这些男孩子竟然如此细心,他们缠的胶带一点儿都不会出错。这是我对这群男孩的最初印象。
这群男孩里,我第一个记住名字的是一个叫李川的男孩。他染着黄色的头发,耳朵上打着耳钉,经常在工作服下边套自己奇怪的衣服。在我过去十几年的教育中,不管是社会,还是学校,亦或是我的家庭,都告诉我:这种男孩就是一个危险品,应当远离!最初,我也确实是按照这种方式来处理的,在流水线上,能避开他就避开他;下班后,能躲开他就躲开他。这种相处方式大概持续了三天时间。
第四天的时候,师傅教了我一种比较复杂的缠胶带方式。我虽然学会了,但学会只是学会,很难能跟上流水线的速度。之前每当我从流水线的前端落在后端时,我的师傅总是会帮我缠一两个,来“拯救”一下我。我对我师傅总是很感激,尽管她帮我只是为了自己不挨骂。可是今天,我师傅又带了一个新徒弟,这个新徒弟显然对这边的工作不是很适应,唐师傅一直在带她。再加上,唐师傅今天要完成的工作量本来就大,自然无暇顾及我。
所以流水线上,那几个男孩手脚麻利,处于上游;两个本地初到的妇女位于中游;我师傅和她那个新徒弟位于中下游;而我像吊车尾一样拖在最后。虽然表面上表现得风平浪静,其实内心里还是十分慌乱的。如果未缠完胶带的产品,传到下一个工序时,下一个工序的组长就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似的在整个车间给你开批斗大会。那场景,单是想想,就觉得很让人害怕了。可不知怎的,手上的速度就是上不去。就当我逐渐说服自己,慢慢接受要被批斗这个事实时,我突然发现下一块板子上属于我的那一部分已经完成了。
我当下一喜,然后逆流而上,看下一个板子,发现也是被完成了,再下一个,还是被完成了……
我以为是我的师傅帮我完成的,当下对我的师傅十分感激。但是当我走到中间部分的时候,发现我师傅正忙着带新徒弟,根本没有功夫帮我完成我落下的工作。而且,我意外的发现中游的板子也被完成了,我一路往上,终于在上游看见未完成的板子。
我拿起胶带走到板子前,继续我的工作。
“终于赶上来了!”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
我扭头一看,发现是那个黄头发男孩。他嘴角带笑,不慌不忙地完成自己的工作。
↑返回顶部↑